大门被猛然打开,阳光猝然闯入房间,应瑕几乎崩断的理智又被强硬地接续起来。
姚复推开门,大步进门坐在榻上,见应瑕头发蓬乱眼眶通红,登时感觉有些不对,心中升起担忧与心痛来。他轻轻拍了拍应瑕的肩,放缓声音问道:“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应瑕有一时间的失声,并未及时回答,姚复脸色一变,连忙招手喊到:“宣太医!宣太医!”
喊完还不够,他恍然想起自己也会医术,迅速捉住应瑕的手腕细细把起脉来,却并未发现异常,却只当是自己医术不精。
应瑕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强撑着说道:“噩梦罢了。”
姚复以手覆盖住她的手背,转而又两手合握住她的手。应瑕略有些安心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声音略有些沙哑:“我梦到楚王把你杀了。”
“他杀不了我的。”姚复抬头看向远处的阳光,“他就像个疯子——我和他无冤无仇的——梦都是反的,肯定是我杀了他。”
“何况……”姚复勾唇笑了笑,“你夫君我福大命大,连被围困到弹尽粮绝都有陨铁来救,天下人死绝了也轮不到我。”
应瑕笑了一下:“但愿吧。”
随着太医进来的还有斥候。
“陛下,巨鹿县发了大水,引起了大疫!”斥候跪在地上高声通报。
姚复皱着眉呵斥道:“发了瘟疫你跟我说什么,报给陈丞相去啊。我又不会治这些疑难杂症。”
“陈丞相和夫人已经赶到地方了。现下疫病爆发仅过了三日有余,已经亡故百人了。”斥候面不改色地回答道,“日前有夜巡的官兵见到楚王往城里扔了尸体,起初不以为意就地掩埋了。陈相认为此事与疫病有关,特来上报。”
姚复猛然坐直身子,大惊失色,几乎有些失声地问道:“你从巨鹿回来?!”
斥候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回陛下,是。”
姚复突然跳上了床榻,拉着应瑕拼命往里缩,一边大喊着:“把他拖出去!快把他拖出去啊!!”
应瑕早不知什么时候拿帕子捂住了口鼻,一边的侍卫连忙进来把斥候拉了出去,所幸还有太医在侧,姚复脸色苍白地指着门口处,说道:“你,让你们提点多叫几个人,现在封闭门户十五日,断绝外人来往,仔细观察他有没有犯病的症状!”
太医连忙领了命离开了,姚复又想到了什么,狠狠拍上门板,对着外面大喝:“传令!即日起封城!没有诏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进城的粮草也要仔细盘查!尤其是巨鹿人氏,一律不许入城!”
应瑕坐在榻上,揉了揉方才被姚复拉着的手腕,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道:“消息都过了三日了,现在封城也晚了。前两日难免有居心叵测之辈潜入城中的。”
“能起一点作用是一点吧。”姚复心中也很惆怅。
君主主政最怕的便是疫病。疫病会严重影响民生,也会折损君王的风评,若是太平盛世还好,如今又碰上行军打仗。想必是楚国境内出现了几起疑难杂症,便被屈郢用了这招,想折损姚复的兵力,好达到不战而胜的目的。
“估计又是桥虹出的主意——”应瑕叹了口气,“只是弄巧成拙了吧。”
城中确实出现了病例,不过报上来的病患只有年逾花甲的老者和不及三岁的幼儿,壮年男女倒是没几个患病的。
十五日的封禁期很快便过去了,这病症的死亡率确实很高,患病的十有七八都病逝了,不过与病患朝夕相处的家属——尤其是冠年之后的男女,并无什么异常,渐渐大家也都放下了心。
“尸体送到城南荒地暴晒三日后统一掩埋,若是家属想要带走的——须有官兵督促焚烧,再发放魂瓶。”
姚复擦擦嘴角的米饭,沉着地对来报告情况的官兵发令,随后转头看向应瑕:“既然这病对于成年男女无害,我们便备马去巨鹿看看。”
应瑕思索了一下,感觉屈郢应当埋伏在巨鹿附近准备攻城,一直没传来消息估计也是怕自己的军队染上病。左右这病只感染老人小孩,不如去问问陈重熙有没有对症的药——免得以后这病再开始感染成年人。
顺便再打探打探屈郢到底在做什么。
于是她点点头,淡然同意:“没问题,不过最好带上几千兵力,楚王大概率还埋伏在附近。”
耄耋之年的老人、垂髫的小儿,死了就死了,无非也是为将来河清海晏龟起洛图做出牺牲。不过……什么时候看到这些无辜的生命流失,年轻的帝王才能不痛心疾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