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她看错了,当时陆寰一定是为对面的玩家感到揪心呢。
她的两位队友思维敏捷,总是能迅速地理解彼此的意思,今天那件事后有能算是过命交情了。她在这个队伍里似乎隐隐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这不免让她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这沮丧也仅仅持续了一瞬。苏乐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聪明人肯定更爱和聪明人说话,这是人之常情。她如此安慰自己。
有队伍里这俩大腿抱,她还挑啥呢!能活着回家就不错了!
这么想着,她心情豁然了不少。
看了看屋内的俩人,苏乐决定不打断俩位佬的思考。他们探讨的问题可是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小命呢。
于是她非常识趣地退了出去。
这下房间里只剩下陆寰和江显俩人。
“今天在屏障那里……为什么?”犹豫了片刻后陆寰打破了沉默。
“我是什么总是见死不救很冷血的人?”江显挑眉,“原来你这样看我。”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寰蹙眉,“我只是……”
“觉得以我的性格来看,不是那么容易情绪激动和对他人命运共情的?”
“不。我只是觉得你当时非常迫切和强烈地想救那个人。但你不认识他。所以我感到困惑。”陆寰尽量装出一副在一本正经分析的样子。
“我突然大发善心。”江显咧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副本太危险了。早上差点就被树绞死了。人类在这种环境下更应该互帮互助。我这是要把你的善心传递下去呢。”
“江显。”陆寰说,“你没必要搪塞我。如果不想说的话这个话题我们可以立刻跳过。”
江显不乐意了:“你今天真是奇怪极了。不过既然你在树木暴动时救了我。这个问题我倒是可以如实回答你。”
“我并没有以这个在要挟你的意思。”陆寰无奈叹气,“如果真要这么说的话,你可是救了整支队伍不知道多少次呢。餐厅变异怪鱼、解锁地图、清除果实、发现屏障作用…………我该把老底全给你交代干净了。”
“现在意识到也不晚。”江显转过脸眯着眼看他。
“你真无情。江显。”陆寰叹了口气。
江显看着陆寰那双清澈无辜的眼睛,一瞬间有一种自己又欺负他了的错觉。
“我也这么认为。”她点点头,“上次汉斯变成你,在房间外用这种眼神看我,吓得我立刻给了他两枪。”
这下轮到陆寰坐立难安了:“他都干了些什么?”
江显看着他那副担惊受怕随时要碎掉的样子,突然间只觉好玩,决定报复一下他。
于是她说:“当时他把衣服领子一直敞到胸膛下面,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然后他乱着头发,眼里闪着泪花,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找上门来了,搞得好像我是个罪无可赦玩弄人感情的坏人一样。这种样子我上一次见还是医院病人要找我做胸部CT呢。我觉得你不是脑子坏掉了就是中邪了,再然后我用技能看到了怪物信息……”
江显说着说着转头一看,旁边陆寰已经彻底红到耳朵根了。
她没再管这惊恐石化的可怜家伙,从地板上起身坐到了椅子上。
房间里就这样维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静谧。
良久,江显松口了。
“我想救的,不是那个玩家。”她轻声说。
陆寰注视着她,耐心地等她说下去。
“我只是……又一次面对相似情形时条件反射。”
她只是在心里幻想着能打碎那道无形的屏障,仿佛这样就能连同那道桎梏她20整整年的阴影一同打碎。
“我和你说过,我的父母都是天文学家。他们有时会去‘瞭望者’星际舰上工作,在那里眺望宇宙。”江显语速很缓,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在我6岁那年,他们带着我去一颗我记不太清的星球旅行。在返程就要抵达地球时,自动驾驶型飞船发生了故障,即将失控坠落。”
“他们把唯一的逃生舱留给了我。我只能透过透明复合挡板看到他们的面孔正在缩小。”
“我敲击玻璃大哭大闹,但是无济于事。我什么也做不了。然后我被弹射出去,只能看到一阵强光之后,视野里只剩下那颗静谧的水蓝色行星。”
“我不想再在屏障之后漠视着一切发生。”江显这样说,“我总得做点什么。即使救不了任何人,砸碎屏障也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宁愿和那艘飞船一起坠毁在6岁那年。”她发出了自嘲的声音。
陆寰在旁边充当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对不起。”他有些愧疚地朝她走去,“先前失礼了。”
联想起前俩天夜里聊起这个话题时江显闭口不谈的样子,他瞬间猜到了大半。
“所以现在你也知道了,我没有‘继承家业’也不是出于什么热爱和情怀。没什么特别原因,单纯是因为宇宙和星空让我联想到一些伤感的事情。”江显这么说着时,已经又朝着房间的窗户走去了。
“我是个平庸的懦夫,不想见到父母的故友,也不想在宇宙的某颗星球上意外发现任何他们的研究痕迹,更不想接手他们的工作……这一切都只会让我徒增悲伤。”
陆寰的手臂僵住了。
他现在站在她刚刚停留的位置,她就那样从他的指间划走了。
“趁机休息会吧。”江显突然转过头对他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陆寰欲言又止,终是说了句“保重”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