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被燃烧起来，直到梅勒开始剧烈地咳嗽。

莉莉安和皮特罗见情况不妙赶紧上前，面具人优雅地上前轻轻拍打着梅勒的后背。

隔着节奏性地敲击声——如果不是梅勒的口中吐出一滩血，面具先生应该是好意关心。那姿势就像一只愤怒的老鹰，靠着栏杆挺胸形成优美的橙色曲线。

这时莉莉安想起自己以前听到过的一个奇特故事：世界树曾孕育过一个神秘的神明热衷于穿梭各界，寻找他的观众，你善待他便能够得到所期望的，你冒犯他便会得到相应的惩罚。

他无欲无求，更没有感情，无论你是热情还是冷漠，他都始终如一的沉默。

唯一的特点，就是神秘出现，然后消失。

莉莉安没见过这个神明，但从洛基的描述中听到过赞赏与好奇。有特殊爱好的神也不止他一个，她就从没放在心上。

如今她已经脱离神界，他这样突然出现的原因又是什么？只是碰巧吗？

然而，当面具先生抬起头凝视她时，她的回忆就随之消散了，微弱如几不可闻的呼吸声——遥远如天上老鹰的低吟。

咳嗽声和海鸥混合的低鸣，持续从梅勒身上传来，不过他的生命安全是无恙的。

他避开了面具人的所有危险，因为他用手指从喉咙里拽出了那根罪魁祸首——雪茄——他目前是安全的，暂时安全的！

此时，浓烈的恐惧从梅勒的心底扩散。口中白色的烟雾阵阵吹拂，船边的海豚几次跳跃。死亡在亲昵地跟他打招呼，风也轻拂着他的身体。

他是难以抗拒的，因为，他意识到，灵魂跟精神是一体的——他风烛残年的身体便是他灵魂的本质，他是许多磨难后幸存下来的唯一。

在这个时刻充满未知的世界，他已经躲避了太多年，胆小地蜷缩在自己的世界中苟活。

最后，生命终于知道自己注定要结束。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把最后一口血清理干净。他的痛苦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等他缓过来时，面具先生已经重新消失在人群中。

梅勒将墨镜拉到鼻尖上，透过镜片窥视。他看见莉莉安和皮特罗朝他走来，目光盯着走道，而他的步伐似乎有点不稳。

莉莉安只远远地望着面具人。她猜想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中庭，又恰好出现在她的身边。

更为重要的是，面具人给她熟悉的感觉，就仿佛曾经见过。

休息了一番的梅勒把烟包拿出来，然后伸手拿一支香烟。

皮特罗没有关注面具人，目光移向地上的那摊血迹，“你是认真的吗？你在十秒钟前刚吐了一滩血，这也一点不影响吗？”却只能看见梅勒耸着肩毫不在意。

一阵微风吹来，使得刚才的紧张感逐渐退散，但莉莉安感觉到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她不喜欢见到任何来自神界的人，这些年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免和某些人见面。

即便奥斯蒙德曾经宽慰她一切都已经过去，但仍像团黑雾笼罩在她的头顶。

她时刻担心着赫卡柏会找到她。

船头甲板的喇叭流泄出流行音乐，她聆听着，虽然没感受过中庭的音乐，但特殊的演奏就是令她着迷。

能用平凡的身体创造一个世界已经够不可思议了，竟然还能安然无恙地维持着秩序，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她觉得向来追求平和的华纳海姆被泰坦族攻击是那么的奇怪。

她莫名地烦躁起来，又看看那边的人群。

一旁的皮特罗正试图阻止梅勒继续用抽烟来伤害自己的身体。

这不关赫卡柏的事，但她实在不明白面具人为何会出现。自从她耍计谋战胜赫卡柏的游戏以后，连续数百年的时间，她都无法安稳地停留在某个地方。

恐慌——面对未知的追杀——莉莉安的灵魂永远无法从那段经历中逃脱出来。

“我对自己的身体十分清楚！”梅勒说道，接着他听见自己说：“等一下，稍等一下。”

他想要大声抗议，但即使他的大脑告诉他他的肺提高音量发出一声怒吼，他却只能说出一句温和的抗议，皮特罗对此不予理睬。

刚才面具先生给的警告已经足够危险的了。

“——而且你的身体已经告诉我们不能继续下去。如果你不想成为用烟把自己抽死的人，我奉劝你这几天都别再碰那玩意。”

皮特罗把那包烟藏到了一个梅勒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皮特罗。”莉莉安偎着他，就像一个被雷电吓着的小孩。

她大大的眼睛凝视着人群中的面具小丑。这眼睛有时跳到乘客身上，但最后目光还是又停在面具小丑身上。

“怎么了？”皮特罗问。他的声音还留存着颤抖，忽高忽低，仍在努力使自己从对梅勒不爱惜自己身体的愤怒中平息下来，“你在担心他会伤害别人？”

梅勒清清嗓子。

“不如去看看那些受害者的房间，”他说，“没准能查到什么线索。刚才他并没有直接杀死我，同样可能没有杀死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