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听所有与墨月国有关的事,事无巨细,孤都要知道。”云起吩咐完,微低头盯着她,总觉得她还有什么事没说。
不多时小雨转晴,正午的太阳并不炙热,甚而有些清冷。金黄的树叶被雨打落无数,狼狈地粘在水坑里任人践踏,无法自由地随风飘扬。
程澄在门口地上教小实识字,他一侧脸颊红彤彤肿得老高,像得了腮腺炎。
“王,他们开始攻城了。”出去打听墨月国八卦的侍卫匆忙来报。
“终于沉不住气了!传令下去按计划行事。”云起冷静地吩咐着,好似此番情况他早有预料一般。
程澄假装不在意,实际竖起耳朵,不错过一丁点有用的消息。两军对战,不是幸事,然能让她借此找机会逃走。
“老实待着,若你再动歪脑筋,孤保证立马砍断你的脚,看你能如何跑!”
背后突然响起阴森可怖的声音,吓得她不禁打了个寒噤。
她抖了两下肩膀,站起身扭头看向他道:“我没想跑。只是眼下战事不可避免,小实是无辜的,请东洋王放他离开吧。”
“阿姊我不走。你在哪,我在哪。”程实扯着她的衣角,委屈地道。
云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仿佛在审视她的可信度。
“一国之君,不会连个孩子都要顾忌吧!”
“只要你不动歪心思。至于他……随便想去哪里,孤懒得管。”
“放他出城。”
“城门就在那边,想出城随便。”云起说完,便回屋里去,顺手关上了门。
“阿姊……”
程澄拉着他,走到铁链可伸到的最远距离,凑到他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
尽管程实很不情愿,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她解下脖间带了十余年的珍珠项链,系到他的脖颈上,塞进衣服里面。
“这是阿姊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留给你傍身,刚才说的那个不重要,万事要以你自己的安危为重!”
程实点点头,红了眼睛。
“等你见到王上,让他给你弄个通行证,你就离开这里,去墨月国祥云城的禾青酒楼找春雨掌柜,她认得这链绳,会收留你的。”
“我不能留在这里等你嘛?”
“阿姊有别的事,等办好了,会去那儿找你的。这边兵荒马乱的,离得越远越好,知道吗?”
“嗯。”
“千万小心!走吧!”程澄拍着他的肩膀,不舍地说道。
程实转身慢吞吞地走了几步,再迈不动腿了,低着头眼泪像断线似地滴落到地上。
“怎么不走了?”她想走上去看看,却是一步都无法向前。
他转过身来,依旧低着头,快速跑回去,伸手紧箍着她的腰,头抵在她的肚子上,“阿姊……保重……”
“你也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她叮嘱道,顺手抚平他的发丝。
他用力点了点头,稍稍退后小半步,改环为抓,头还是低着,离开阿娘,离开阿姊,如今真的要孤身一人了。
“阿姊……我先走……等你来……”
“好。”她应道,尽管很是心虚,但脸上完全没有表露出来。
这次他松开了手,抬胳膊抹了两把脸,抬起头时,红肿的脸颊上一双红红的眼眸满是委屈不舍还有一丝倔强的执着。
“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总是哭鼻子。”她似是在说教,实际心疼不已,拿出手帕替他轻轻拭干泪痕,“好了。走吧。”
“嗯……”
这次程实飞速跑开,等到拐角处,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旁边的石墙,仿佛透过那墙能看到人似的,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继续向前跑,再没回过头。
如果他知道这是此生最后一次见阿姊,一定一定一定不会跑得这么快……
城中的士兵时常见他到处乱跑,早已见怪不怪。
他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到了那个能出城的地方。
那是一处城墙根,堆着许多没用的箱子,与城墙有三十公分的距离满是藤蔓杂草长得老高,而杂草的最下面有一个刚刚好能容他钻出去的洞。
他见四下无人,迅速躲到了木箱后面,想再撑开点距离,不论怎么推,墙或者一层压一层的箱子都纹丝不动。
这点空间他窝不下身子爬出去,捣鼓半天,最后先把脚伸了出去,晃了晃没什么动静,加快速度往外挪动身子。
等整个身子都躺到城墙外,望着蓝天时,总算能安心地喘了口气。
城外的墙根都是杂草,周围十数丈都没有人,不过城门口传来的打斗声甚是震耳。他站起来,压低身子,尽量隐藏在杂草中,四处观望一番,便迈着小碎步朝着记忆中傲天国驻扎的方向跑去。
“人走了?”云起拿着他的长柄大刀出来,将她的挎包顺手扔了过去。
“要启程了。看你这副没了孩子的模样,要不是早认识你,还真以为走的那小子是你亲弟弟呢。不过既然走了,是死是活,便与孤无关了,他要是一个不小心死了,清儿可不要怪在孤的头上。”
“启程是什么意思?”程澄忽略他的阴阳怪气,反问道。
“换座城待。”
“既然要走,把这铁链给我打开如何?”
“不行。”
“我不跑。”
“不……行……”
“我对天发……”
“不行!想都别想!”云起拽着铁链,大步往前走。
程澄被迫跟在他身后,这么一拉,手腕又破了皮,疼得她不禁嘶了一声。
云起反应过来,扯得太用力,瞬间卸了手上的力道。装作不经意地瞥向她的手,满是红痕,心跳顿时漏了一拍,脑海有霎时闪现要不要解开锁链的想法,被他立刻掐灭,受伤也好过让她再跑了。
“王,都准备好了。东璃王在南城门。”侍卫来报。
盐城有南北两座城门,现在两军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城南。
“好。”云起后退一步,站到清儿身侧,伸手揽过她的腰肢,强行将她固定在怀里,“别动!你这身体施展轻功跟不上孤,老实待着,否则孤就钓着你拖着走。”
“……”程澄无语地拢拢包,任他锢着,在他抬脚跳上房檐的刹那,牢牢地攥紧了他的衣襟,同时将他嘴角绽开的得意的笑收入眼底。
他们两人若是去搞偷袭,秒秒钟暴露踪迹。尽管男人轻功似飞燕,然而铁链哗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