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内灯光苍白灰滞的亮着。
客厅挂钟的指针在黑暗里慢慢划向零点。夜晚死寂。
砰砰砰——
忽的,一阵敲门声响起,在这寂静深夜里显得尤为刺耳,程冥几乎瞬间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对视被打断,她迅速扭头看向玄关方向,扯过黑色垃圾袋,手臂扫过台面清除了一切可疑物品。
她没有立刻回应,蹑手蹑脚走出卫生间。没一会,敲门声第二次响起。
“小溟,还没睡吧?”
隔着一扇门两道墙,女声像冬夜里的淡淡白雾,顺着门板缝隙钻进来,凉凉的,幽幽的。
熟悉的人声……但谁会叫她小溟?
程冥发现自己确实有些糊涂,一定是因为菌丝抢占了她的脑子。
她谨慎走上前握住门把,不确定地发问:“谁?”
从门镜向外望去,走廊灯光勾勒出一道朦胧轮廓,身材高挑,眉眼出色。
“是我。”
曲赢站在门外。
相比起白天,她换了件外套,单手插在衣兜里,另一只手提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好像察觉到她在看她,抬手冲猫眼晃了一晃,微笑示意。
“赢赢姐……怎么这么晚来?”程冥心脏在胸口嘭咚,靠着门,感觉自己手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买了点东西,顺道来看看你。方便进去吗?”
不方便……
程冥低头,借着微弱的光线看见自己狼藉的尊容,发稍还湿着,手上脚上全是细小的伤口,和无数刚刚愈合的疤痕。
她深吸一口气,“赢赢姐,我刚洗完澡,你稍等一下进来,我去卫生间收拾下。”
曲赢含笑回应:“好,那我自便了。”
灯亮起。
十分钟后,程冥穿着珊瑚绒长睡袍,裹得严严实实走出来。
曲赢坐在客厅,挑出了她带给程冥的零食,在茶几上堆成了一座小山。
一个照面,转手递给程冥一支雪糕,眉梢挑起笑,“能吃凉的吗?”
姐,离了你谁还把我当小孩……程冥接过手一看,她熟悉的最爱的红枣味,顿时忍俊不禁。
“晚上去哪了?我十点钟的时候来过,你不在。”曲赢手肘搭在沙发边缘,若无其事随口问。
她晚上来过?程冥心里一咯噔,但面上没显。
“江老师请吃饭,我跟她们出去了。”她解释道。
曲赢点点头,没再深究。
“怎么会闹到真菌感染?你这实验这么危险,所里给赔偿了吗?”
她抬手,自然地就要摸上她蓬松的发顶。
程冥下意识一偏头,于是对方指尖擦过她的发稍,没落到实处。一顿,她对上曲赢瞳色深黯的眼睛,两人双双停住。
曲赢确实是来看她的。距离她们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两个多月,期间有一次简短通话,就是程冥住院手术当天。
“呃……”程冥咳嗽一声,摸摸自己脑门,无奈摇头,“大概是操作不当吧,做这行嘛,难免的。”
“赢赢姐呢,怎么今天来研究所了?”她转而问起曲赢的情况。
“还不是上头不做人……”提起这个,曲赢表情就一言难尽,放下手想去摸烟,但留意到对面姑娘直溜溜的目光,她默默收手,沉重叹口气,“你们不是失踪了一个同事?刚闲下来就被抓过来充公了……”
双方就各自近况交谈了几句。
程冥听出她有意无意将话题朝前天晚上的事件引,一无所觉般不动声色略了过去。
这天聊得,程冥心惊胆战。
像回到了上午被审讯的时刻,似乎对方每一个字都别有深意,每一句话都是无言的交锋……平静表面下漩涡暗涌。
而且,面对曲赢这熟人,极大可能没有丝毫恶意、仅仅是在关心自己的熟人,不得不进行一些言不尽意的误导性表达,乃至于说谎……她心理压力更大。
万幸,时间不早了。
曲赢终于起身,拎上袋子,有了告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