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黝黑,锐利的眼神瞬间扫射过来,旋即不慌不忙地推开了黑色的车门。
“两位好等呀。”语气吊儿郎当,那根燃烧了一大半的香烟被他无情地踩在脚底,还压了压。
庄汜眉头一凛,这位导游的态度,真是让人窝火。但自小接受的良好教养让他没法儿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随意发火。
“抱歉,起床磨叽了些。我们可以走了。”两人讪讪,快速钻进被导游拉开的车后座。
导游悠悠觑了夏一一眼,没说话。
贴头皮的短发,黝黑的肤色,黑色的方向盘在他手中跟玩具一般。或许导游本人在本次行程后还有什么急事,车速飞快,像赛道上奔驰的法拉利。
原本四十分钟的路程,硬被压缩了一半,在车水马龙里见缝插针,遇见闪烁的黄灯也非要一脚油门轰过去,遵守交通规则这回事显然在他眼里压根儿不存在。
后座的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系好了安全带。导游轻车熟路,一路风驰电掣,安全抵达目的地。
这里是京州市的著名景点,几百年前的皇家宫殿建筑群,红墙黄瓦,晦暗幽深……
门口广场上乌泱泱的人头,已经大排长龙了。而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像还没亮。
“排队吧。”导游把两人领到队伍的最后头。
庄汜和夏一对视一眼,视线交汇,意识到:还是应该早点起床,昨晚不该晚睡的。
但事已至此,只能慢慢排队了。
一个小时后,腰酸背痛的两人终于检票入园。园内面积极大,为游客放开的区域也不算少,但四处依然人如潮涌。某些热门景点,甚至连一只脚都插不进去。
见状,两人期待的十分兴致已经骤降到了零点,恨不得立即回头。
灰色的天空越来越幽暗,像一只穷凶极恶的吞噬兽誓要搅乱人间。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落了下来,三个人躲在朱红色的长廊下休憩。
“小汜,我想走了,不想玩了。好无聊。”夏一蹙眉,头发丝上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透明露水。
庄汜认可地点头,收拢着双手,“那行,我们走吧,今天是周末,人太多了!”又转向一旁手里拿着一根捏扁香烟的导游,“导游,我们不玩了,送我们回去吧。”
导游手里细细的香烟瞬间被那只粗糙的指肚折断,手腕子一收,香烟被藏于掌心。
“那可不行,还没逛完呢。要是回了,你们要是不给我钱,怎么办?”
“……”庄汜一愣,解释,“钱照给,你不用担心。”
那导游仿佛只有一根筋,依旧不依不饶,要求两人完成一日游的所有行程。他们的证件被导游捏在手里,无法自行离开,竟像被流放的犯人,“陪他”从头逛到了尾。
虽说对方十分敬业,自始至终仔仔细细地解说,仿若他曾是这里的主人,如数家珍。
故而,纵使先前有再多的不开心,最后也消弭了。庄汜在这座底蕴深厚的城市从小成长,却还不像他了解的那般多。甚至被他的解说吸引,乐此不疲追问。
看起来错误的抉择,有时竟歪打正着,进了正确的方向。
几日后,易熠抵“京”了。
风尘仆仆,手里拎着一只黑色登机箱,按下了庄汜家的门铃。
夏一是在睡梦中被不间断震动的手机惊醒,揉着发酸的眼圈,抬手一看,十几个易熠的未接电话,毫不犹豫按下绿色通话键。
眯着眼睛,带着浓重睡意的声线,“喂,干嘛。”
“我在门口,开门。”
沉默良久,夏一混沌不清醒的脑袋才反应过来,平淡地“哦”了一声。
对方也跟着“嗯”了声,又问,“睡醒了没?”
“醒了。”夏一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掀开被角从里头慢悠悠地“钻”出来。
“砰”地一声,打开了黑色大门。
易熠站在门外,十几小时的长途飞行,外面套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内搭的西装笔挺得没有半点儿褶皱,连发型也一丝不苟,仿佛十几小时的飞机是站立着过来。
“你来了。”夏一踏着舒服的棉拖鞋,一下抱住他,热气倾泻而出,与零下的室外撞击。
在落下了露珠的肩头蹭了蹭,撒娇道:“好冷呀。”
易熠抿着的嘴角无奈地翘了一下,随即半抱半推着他进入屋内,一尘不染的皮鞋踩在门口灰白色的地毯上。
低头注意到了,夏一将他双肩抵住,“停,这几天卫生都是我在弄,好不容易弄干净的,你别给我搞脏了,我去拿拖鞋。”
易熠的眉头重重拧着,注视着夏一低着头,从玄关的鞋柜里熟门熟路取出一只粉色拖鞋,甩在他的脚尖。
眉头更凝重了。
夏一指着那双过分可爱的粉色拖鞋,对他解释,“只有这一双了,另外那双是小汜的,你不能穿。”
“……”
易熠咬着牙穿上了那双拖鞋,和他的身上这套暗色条纹西装,诡异地和谐。
夏一捏着下巴点评道,“不错,好可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