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要太害怕。

乐正依默默将剩下的半句话咽了回去，口不由心地将奚墨寒的安危跟整个妖界挂钩，似乎这样一来就可以骗过自己，自己所担心的是妖界，而非奚墨寒。

奚墨寒乖巧地点了点头，任由乐正依牵着她的手走上了擂台。

翻手一招，今日刚刚到了自己手中的绯羽又被她递还到了奚墨寒掌中。在她的指示下，奚墨寒握紧了掌中的剑，凌然而立，等待着随时可能到来的攻势。

不得不说，五识被封真的是一种非常可怕的体验，尤其是此刻还身处于一场对决之中。这种感觉就好似寻常人蒙住眼走在那仅容一人独行的独木桥上，而脚下便是不测之深渊一般。这种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体验，可能比死亡本身更加令人畏惧。

不过对于自己来说，还好。因为自己已经体验过死亡是怎样的感觉了，就在漪死在自己面前的时候。

现在自己还能听到漪的声音，这样很好，虽然除此以外什么都感觉不到了，但即便是这样的世界，也不如曾经那八百年来的孤独。

“往右闪！他在你左边，往左后方刺！”

乐正依的声音忽然响起，奚墨寒毫不犹豫地闻声而动，抬剑便向自己的左后方刺去。考虑到信息可能存在延后性，她紧跟着又来了一道范围很大的斩击。

只是很可惜，沅娘的提醒同样是非常迅速，这一击近乎擦着厉枢笙的脸颊划了过去。而在乐正依还在为此暗道可惜之时，沅娘下一步指示便是接踵而来。

“后四六方，左二！”

“他在你后面！”

两人接连给出指示，奚墨寒与乐正轲也是在此之下斗在了一起。

起初乐正依还应付的过来，但很快她便发现，奚墨寒正一点点陷入了被动之中，甚至几次都险些被厉枢笙手中的长剑刺中。

这不是奚墨寒的原因，这是她自己的问题。她给出的指示太过于直白，而沅娘的指示中却夹杂着她听不懂的词语，这也就意味着她只有在厉枢笙出手时才能给出相应的指示，而沅娘在她一开口时就已经可以为下一步做规划了。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那便是在几次闪转腾挪以后，敌我之间的方位也不是再能简单用前后左右来描述的了，厉枢笙几次攻击都是从一个很刁钻的角度刺来，而乐正依对此只能让奚墨寒闪离其攻击范围。但这样一味闪避自然就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

这便是经验的差距了。沅娘与厉枢笙毕竟已经历经了成百上千次这样的战斗，比起她们自然拥有着更丰富的经验，譬如那个让乐正依听不懂的“方”，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特有的提示方位的暗语，而对此乐正依一时间完全找不到应对的办法。

终于，在两人交手了数十招后，奚墨寒的左肩终于在厉枢笙的剑下显露出一道血痕。

虽然伤口很浅，但那一抹血色落在乐正依眼中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停手！我们认输！”

奚墨寒闻言一惊，还未等她做出反应，乐正依以飞身上前，将她眼上的缎带解开。

眼前重现光明还是让奚墨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可随即在得知自己所受的伤仅仅只是肩侧那一道再细微不过的剑痕后，她当即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真是亏你喊得及时……要是你再喊晚一点，这伤口都得自行愈合了。”

奚墨寒颇为无奈地看着急切之色还未从脸上退却的乐正依，道：“这么一点小伤，根本影响不了什么，我还能……”

乐正依用力摇了摇头，打断了她的话：“不了，不用打下去了。”

“这真的没什么。”奚墨寒小声道：“你忘了我们是妖族了吗？这样的作战对于我们不是最有利的吗？别说这样的小伤，就算是断臂……”

“跟这个没关系，我就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乐正依深吸一口气，拉住奚墨寒的手就要往台下走。

她这般态度让奚墨寒有些感到困惑，反握住她的手道：“可那醉春风，你不想要了？”

乐正依头也不回道：“不要了。”

“可……”

奚墨寒还想说什么，乐正依却猛然一把将她的手挥开，转过身恨恨地看着她，在她一脸茫然的目光中咬牙道：“奚墨寒，你到底是要怎样？”

“你是不是就非得要我承认我还在乎你，不想要让你受伤，是吗？”

“那好，我承认，我现在是放不下你，我是还喜欢着你，可以了吗？你满意了吗？能走了吗？”

相较于奚墨寒，她才是最受折磨的那一个。在方才交手的那几十招里，每分每秒她的心中都好似被火焰所灼烧着。

倘若由于自己的失误，导致奚墨寒……

这样的想法与画面不可克制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铺天盖地的惊惧让她现在身体都有些控制不住地战栗。

如此情况，她怎么能继续下去？

一连串的问题让奚墨寒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乐正依委屈地双眸通红，泪水滑落脸颊的情景却让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她抱在了怀中。

“我真的只是想帮你拿到那坛酒……”

奚墨寒弱弱解释道，而乐正依却是不听，用力挣了两下后发现自己挣不来她的怀抱，只能用力一口咬在了她的肩头。

奚墨寒吃痛，闷哼一声，但随即却是卸下了肩上的力气，免得紧绷着肌肉让乐正依咬起来不舒服。

“我们走吧……”

好半晌后，乐正依总算是恢复了些理智，将头倚在奚墨寒肩头，有些疲惫地闭眸道。

这一次奚墨寒没再拒绝，她扭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高楼上那仍旧弥漫着阵阵酒香的酒坛，低头轻声道：“好。”

下一刻，两人的身形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