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原本只想偷偷抱一抱,没料到自己这一觉睡得比游然还深,梦境光怪陆离,纷杂的全是他曾经的记忆。
游然从怪物温暖的怀里睁眼时,感受到喷洒在锁骨的呼吸,转不太动的大脑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
金墨双手抱着游然的腰,毛茸茸的一颗头全埋在他肩窝锁骨那一块,也不嫌闷。
游然内心一片诡异的祥和,甚至有些无语。
以为金墨还在装睡,他伸手拍了拍怪物的后背,往常敏锐的异体没有一点反应。
游然扬起一边眉梢,双手齐上阵把金墨的脑袋掰开一些,看见金墨那张漂亮得不似人类的脸颇冷淡的表情,眼皮下眼珠乱转,眉头锁得死紧。
像在做噩梦。
“啧。”游然抬手敲了敲怪物的脑门:“醒醒。”
金墨不为所动,甚至收紧了拥在游然腰间的手。
游然“嘶”了一声,轻轻拧他脸颊肉,语气重了些:“金墨。”
果然,怪物的眼睛即刻睁开。
一双流光溢彩的金眸,没有眼白,没有眼珠,是旋转的金色流体,掺了些细小的黑色尘埃。
猝不及防近距离看见这双眼,风暴般的漩涡让人眼花,游然san值往下掉,大脑里嗡鸣一声,又叫了他一声:“金墨。”
也不知道清醒没,金墨专注地看着游然,应了声“我在”,眼睛却还是那样子。
游然没办法,只能闭上眼,揪了把金墨的头发:“还没睡醒?”
头皮那点细微的疼痛怪物不甚在意,他直直地看着闭眼的游然,十来分钟后,眼里的黑色慢慢淡去,他才终于真正清醒。
意识到自己现在正抱着游然,某些异体双眸瞬间睁大,忙放开了手往后缩了几步,扯被子盖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恢复正常的眼睛,怯怯地看着游然:“游然。”
游然还闭着眼,闻言嘴角挑起一个半死不活的笑:“醒了?”
“解释解释?”
金墨咬着被子,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我睡着了,再醒来,就已经是这个姿势了……”
游然:“……”
他睁开眼,细小的红痣被褶皱埋进眼皮:“我问你刚才为什么不清醒。”
金墨不知为何,心下升起一股雀跃,狗刨一样往前挪了挪蹭到游然面前,非常坦白:“梦到以前的事儿了。”
“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有点生气,就会像刚才那样。”
“生气就会像刚才那样?……失控?”游然问他。
“也不算失控,人也会愤怒到听不进别人劝阻的地步,异体也会,不过异体的愤怒会更可怕。”金墨侧躺着看游然的脸:“如果你看到我的眼睛变黑了,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要离我远一点。”
“虽然我大概率依旧不会想伤害你,但是那个时候我没轻没重的。”他没说完,游然心下了然,没轻没重,意味着一巴掌能把他区区人类给拍死。
他点点头,没再问。
只是心底纳罕,原来几个月前金墨当众裸奔的时候,竟然还算不上愤怒。
如果陆白济莘听到了游然的疑惑,大概只会冷笑着推一推眼镜。
事实上,尚未完全成熟的异体并不具备进入狂化状态的能力。
那个时候金墨还是个幼年期的半大小子,内心再悲愤也是狂不动的。
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长大了,能横着走了,陆白济莘跟他叫板也得掂量掂量了。
他自己也得学会控制情绪了,毕竟当时游然被拽下水的时候,陆白济莘心都悬到天上去了。
所以她才愿意放弃这么大一个检测仪加战力,让他安分守在游然身边。
要是游然出个什么事,异体进入狂化状态,半个地球都得被夷为平地。
又是深夜,金墨在游然身边照旧放出分身和结界,从窗户熟练地飞了出去。
怪物冷着一张脸,他其实已经差不多快记起来,但记忆该死地停留在最吊人胃口的地方,他被游然叫醒了。
只记得那是清洗前的古地球,更早于人类所谓的恐龙时代。
地球与天外某颗星体的卫星之间存在周期性碰撞,周期很长,长到地球自身足矣发生一场种族灭亡性灾难。
金墨……不,那个时候他还叫羲御曙雀,带领着异体,避开地球本身的灾难,始终是避不开那颗卫星的。
那一天所有的异体都在,强大的,弱小的,地球上星星点点绽放着不同异体五光十色的异能,他们本来是要团结度过这场灭种的危难,羲御曙雀将半个高原的榕树之力,自己的能力和天底下千千万万的异体的力量集结,造出能够抵挡行星正面撞击的结界。
巨大的金色异体站在末日血红的天幕下分明也显得渺小,却像中枢神经一般,无数的触手保护着四面八方的族人。
他不知道这场孤注一掷的豪赌会不会胜利,尽人事,听天命。
不想却被自己保护的族人偷袭。
中流砥柱轰然坍塌,不难想象最后异体族群的下场会是如何凄惨。
金墨醒的不是时候,没看到偷袭自己的异体是谁。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异体正在苏醒,想来他是留了后手的,只是那个时候的羲御曙雀一定想不到,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想保护的人,于是往日不可一世傲然睥睨的领袖,如今颇有些畏手畏脚,左支右拙。
他降落在A市的郊区,一座退耕还林多年,树木高大,藤蔓缠绕迷人眼的地方。
A1-157在这里等他。
或许,也该唤他原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