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儿睁着双懵懂无知又理直气壮的眼睛,“干活呀,不干活干什么。”
陆月松开了李秀儿,鄙夷至极地嘴角往下撇。
李秀儿察觉出不对,紧问,“哎,不对么?那白天干什么夜里干什么?我听姑婆们都这么说。月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呀?哼,不告诉我,小春芳,你告诉嘛……”
她们三个说这话儿,时间过得极快,眼前热闹起来,集市到了。小春芳和许药婆挽着胳膊去药市,李贵去卖吃食的地儿搭棚子,李秀儿在一边帮忙。
陆风想领着妹妹去买些肉菜果蔬,还有过年吃的瓜子糖什么的,陆月摇了摇脑袋,让哥哥自己看着买,她想四处逛逛。
陆月逛了福字对联的摊子,剪纸年画什么的买了几张,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推车版本的书局。
摊主是个穿着靛蓝棉长衫的瘦书生,揣着手坐在马扎上,看小丫头逛过来了没理,看她伸手翻书了嗖地站起来,按住了书页,说:“不能看。”
“看都不能看?”陆月皱起眉头,“你这书皮上连个字都没有,我怎么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棉衣书生说:“一字千金呐,看了就得花钱。”
陆月嫌弃地掏出几个大钱,买了些笔墨纸砚,抱着去找她哥哥。
秀儿走不了了,她爹非要她来打下手收钱,秀儿觉得这是个圈套,但已经来不及了。许药婆和小春芳在道口和陆月他们汇合的时候,也是一头一脸的汗,连拖带扛几麻袋。
陆风干笑几声,“这可怎么回去啊。”
许药婆坐在麻袋上直喘气,小春芳在一边儿递上水囊,悻悻然道:“等一等罢。”
正当陆月想着,可能得等秀儿爹收摊了他们才能回村里,身后一辆骡子拉的板车晃晃悠悠停下,板车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车上的孙赖子伸长了脖子,叫了声陆风。
陆风回身,僵在了原地。
许药婆笑道:“是风哥儿的朋友吧?”
陆风还没说话,孙赖子先声夺人,“对对对,我跟风哥儿都在六营当差。”
他们这一行人,不尴不尬地上了孙赖子的车,许药婆坐在车前,跟孙赖子聊的有来有往,问他是不是孙家庄的,孙家庄哪一房的,说他们孙家庄都是惹不起的厉害人。孙赖子说药婆是多不容易多重要的行当,里里外外把许药婆夸到了天上,连带小春芳也一起夸了。
陆风和陆月坐在车尾,陆风的两条腿吊在外面,脚尖往下一够就能碰到地面,好像随时准备抱起妹妹跳车逃跑。
送许药婆和小春芳回了药堂,再去陆家时,一路无话,只有车轮子滚地的动静。
陆月嗑着哥哥新买的瓜子,有意无意问了句,“赖子哥,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孙赖子后背紧绷一瞬,这一路上,他没听这姑娘说过一句话,一开口就听得他凉飕飕的不寒而栗。
孙赖子勉强地笑了笑,说:“知道。”
“是么。”陆月不浅不淡回了句,孙赖子听她这个尾音,顿时背后汗如雨下,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忆着下雪那天晚上,他昏迷躺在地上,听见女孩子的那一声“嗯”,也是这般平静,尾音带着怀疑的上挑。
到了家门口,孙赖子那利落无比的口条再没施展过,闷头帮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站在了陆家家门口,门神一般。
屋里,陆风像身上着了火,拉着妹妹就说:“他是故意等着我们的,他什么都没买,只拉车等着我们。指不定他还让他那帮小弟们在各个地方守着……阿月,你看你看,他还没走那!”
陆月推开哥哥,说:“他有话跟你说。”
“他有什么话跟我说?我怎么不知道!”陆风又急又无奈的猛摊手,极力和门口那瘟神撇清关系。
陆月瞪他一眼,道:“那你也去门口站着,比比你俩谁更能吹冷风。”说完,掀帘进了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