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你啊。”王太医两根手指头点着程御史,“你们裴中丞跟我说过你,说你是个可恶的!当真可恶!”
程御史笑的往后仰,一后仰,牵扯到腿上的伤,他一边疼得抽气一边笑得打颤,“咱们哦,太痛快了,这北巡,太痛快了。”
程御史笑着,瞧见梵慎神色郁郁从门外经过,高声叫住他,问道:“殿下如何了,伤的严重吗?”
梵慎朝小室内的诸大人拱手,“还好,扛得住,明日我们还要赶路,大人们早些休息。”
说完,梵慎告辞,背后传来程御史快活的声音,“看看人家世子殿下,受那么多伤,听他嚎一句了么?殿下引走刺客设伏,那是以一当十来战的,哎呦,殿下怎么能厉害成这样。”
梵慎苦笑着上楼,没有谁天生就了不起,他们世子吃了多少苦扛了多少事,现如今,他们这帮属下们竟然还会让主子落到这步田地。
太不应该了。
梵慎门外请见,里面传来菊萱的一声“进来”,梵慎推门而入。
他们找了处废弃山寨,菊萱她们飞快地收拾出间屋子,服侍世子裹伤涂药。
梵慎进门逡巡看过一遍,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么短时间就把屋子收拾的洁净妥帖,盆里烧着草药,草药气混着伤膏味,有些闷窒。
“殿下,十一名犯人死了九人,只剩下唐恺和温元真二人,受了些轻伤。”
林世殊闻言,松了口气,这两人都是最要紧的,他们两个命硬,是好事。
“陈大保的人手折了三十一人,府上的护卫军折损五十,伤重者共二十七人,不宜挪动。”
林世殊刚刚松下来的神情又暗淡了,道:“让王太医挑十个人,留下来照料伤者。后续追兵呢,有踪迹吗?”
梵慎道:“刺客中的活□□代,他们还有后援,我们的人下山搜索的时候,找到了一些……异样的尸体。死者皆是一击毙命,少数伤在后背,被贯穿心肺,多数伤在喉咙,”他说着,抬手比在自己脖子上,“下手极狠,后脖子和肩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肉。还找到了一具无头尸,尸首身上挂有玉牌。”
“不是我们的人下的手,陈大保说这样阴损的伤,多半来自于偷袭和暗杀,正面冲突时很难做的如此利落。”
林世殊听着,抬起胳膊,让菊萱缠上他腰腹的伤布,嗤笑道:“刺客被人暗杀,奇闻,不过总归是好事,让我们捡了便宜。”
菊萱起身取下挂在架子上的外袍,嫌弃地托着看了看,对梵慎道:“殿下的箱笼留在山下了,没有合适的衣裳。”
梵慎就要说他派人去取,被林世殊抬手止住,他动作轻缓的单腿盘上榻,受伤的那条腿垂在榻边,对菊萱道:“我不讲究这个,先歇息吧。”
菊萱只好将那件破损又沾满灰尘血污的外袍,披在林世子身上。
外面梵恩报了声,屋里的人面色皆是一沉,此时再来报信,只怕又遇到了新的刺客。
林世殊瞥了眼梵慎,梵慎喊道:“进来!”
梵恩推开门,一张脸快拉到地板上,提这个不停蹬腿挥胳膊的半大孩子进来,那孩子头发乱成鸡窝,小脸黑乎乎,林世殊皱眉盯着这个孩子,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那孩子看了看菊萱,梵慎,怯生生对上林世殊的目光,一脸干笑,“殿下。”
林世殊两眼唰地瞪圆了,不敢置信地后仰。
菊萱捂住了嘴,漏出了一丝惊呼。梵慎看看陆月,又看看梵恩,张着嘴说不出话。
梵恩把陆月往前一扔,陆月向前扑出几步,跪在了地上。
“搜山的时候碰着的,她说她想去京城,世子爷不答应她,她就藏在了箱笼里,想偷偷跟去京城。不知怎么的突然打起来了,她等着外面安静了,顶开箱盖,发现天黑了,人也没了。她说树林子里都是打斗的痕迹,觉着世子爷应该去山上避险了,她就上山找咱们的人。”梵恩说着,嘴撇出个深深的八字,说不上来是鄙夷还是敬佩。
林世殊纳闷地抚了下头顶,胳膊伸长,一根手指指着乖巧跪地的陆月,“你、你好大的胆子。”
陆月扭了扭身子,抿着嘴,抬眼瞧着林世殊,“我想去京城。”
“你……”后面那几个字过于粗鄙,林世殊咽了回去,半晌,无奈无语地吐出一句,“你哥哥养大你真不容易。”
陆月嘿嘿干笑,“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