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打不过?”北冥瑶如葱的手指攀上腰间挂着的剑,剑鞘上刻有栩栩如生的多种动物,其中最多的是梼杌。
风雨的眼睛轻轻扫过站在自己身后的两人:“打,还是不打。”
北冥瑶抬头:“你不是可以一个打一片吗?我和徐醉茗在这里等你。”
风雨耸耸肩,回道:“恐怕让你失望了,出了我的山,我什么都不是。”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徐醉茗也反应过来,她三步并两步地走到门口,挡在了风雨身前,边将包袱交给风雨边冲门外来势汹汹的士无人叫阵道:“既然不知好歹地找上门来了!那谁先来!”
都一举起刀:“少废话,我们只要那坛酒,一起上!”
徐醉茗一跳而出,落在士无人中央,风雨兰花指拎着包袱打结处,往后大退一步,新寻了一处地方靠着。
外面刀剑和骨朵打击碰撞的声音又响又乱,惹得行人们四下逃窜、生怕避之不及,同时骨朵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从一开始的脉搏一跳一下到后来的越发急促、第二声常藏于一声和三声之间。
侍女第一次见到实打实的刀光血影,一张脸被吓得惨白,揪着北冥瑶的袖口,一把声音比冬日不着一衣的人发出的寒颤声还要颤抖:“小、姐、我、们、快、逃、吧。”
北冥瑶摇头,左手抓住了剑柄,剑柄头是佛教莲花,她母亲亲自安上的。她是福寿将军,军功不少,得民心得威望,可她父母家人并不信她;这个小侍女平时虽张口闭口就是骄傲的‘我家小姐可是福寿将军’但实际上对她的实力也不相信。
她闭了下眼睛,再睁开,屋内吊着的药草和屋外发出的阵阵寒光变得清晰真切。
她拔剑而出,剑身落人眼里是冷冽寒光一道,剑锋周围散发着柔和的红色光晕。
风雨知道,那便是北冥瑶佩剑的锋色。
和士无人的锋色一样,北冥瑶的佩剑亦是饮血之器。
江湖上,武器沾血是常事,但并非都是饮血之器。只有杀人无数且所杀之人不分善恶的武器,才会饮血,并在日积月累下形成红色锋色。武器沾的不分善恶的人命越多,红色锋色就越浓。
士无人是混迹江湖十载的杀手组织,收钱做人命买卖,行走黑白两道,锋色尚且只是淡红色;而北冥瑶身为枪圣徒弟、骑马进攻的将领,这佩剑不是她的本命武器,却已然有了红色的锋色。
风雨眸中不知不觉流露了悲悯,如女娲心疼她所塑造的孩童。
北冥瑶全神贯注盯着门口的动静,没有多余的精神理会风雨的变化,她寻到一个时机,就果断冲出医馆,跳到了士无人之中。
徐醉茗没想到北冥瑶会来帮忙,但反应很快,北冥瑶一落地,她就边打边调整脚下方位,朝北冥瑶靠近。单打独斗永远不是好方法,携手共进更容易击退敌人,这是徐醉茗学武功第一天师父苦口婆心强调的。
都一等人看到北冥瑶的锋色大吃一惊,他们历来自傲于江湖没有比他们更出色的饮血之器,结果今日竟然不知从哪儿冒出了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竟然拿着这样一把怖人的剑。
心生惧意,哪怕一丝,就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北冥瑶是身经百战的人,熟知这个道理,于是抓住士无人泄气的一瞬间,全力挥剑重伤其二,剑剑入心肺,剑柄莲花快速旋转,如真花盛放,受伤之人近乎没能伤她一分就倒在了地上,瞳孔放大,双目失焦,一下就将士无人的惧意扩大至数倍。
士无人中,有人畏惧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让纷争得以暂停。
徐醉茗和北冥瑶背靠背,与仅剩的士无人对峙:“再打下去,你们并没有胜算。我们会受伤,但一定能赢。”
北冥瑶接上话:“她说的没错,你看到了,你打不过我。”
都一举起手,张开的手掌一收成圈,其他的士无人训练有素地撤到他身后。
都一没有放弃,他快速以指腹抚过巨刀锋刃,左手五根手指指腹瞬间被割破,血滴答滴答地流经刀刃、坠落在地:“你们都别上。我自己来。”
北冥瑶眉弓微微上抬,她转动刀柄,锋色变得更多:“你确定?”
“这本就是我一个人的事,”都一也转动刀柄,“他们只是因为我是他们的首领,将我的恩情当作他们自己的恩情,所以才豁出命地跟随。但我,”
“但你觉得仅仅因为你是他们的首领就让他们为自己牺牲性命,很冷血,”铜铁莲花已经被她握得发热,她的表情也完全变得冷淡,“你过不了自己那关。”
徐醉茗甩甩手中沉重骨朵,空气被骨朵划破,发出嘶的声音。
都一提着巨刀冲上来,徐醉茗和北冥瑶交换眼神,分别从两侧冲了上去,却在快贴近都一时又拉长了一点距离,绕到他身后交换了位置,徐醉茗挥动骨朵,‘哐锵’,随之而来的是都一巨大刀的气,磅礴厚重,直击徐醉茗心口,一下就将她击退两米。
徐醉茗一口血没忍住,吐了出来,还反呛住鼻腔。满口血腥味。
北冥瑶和徐醉茗的攻击不大默契,徐醉茗的骨朵已经被挡住,北冥瑶的剑才落下,都一一个侧身,剑就与他擦身而过。
又回到了原点。
北冥瑶率先再次发起进攻,功其腰,徐醉茗随着一起上,但仍然没成功,都一反应很快,她们没近身,都一就跳开并持刀朝徐醉茗攻袭。
激烈的交战再次开始。
徐醉茗被逼着节节后退,她脚下功夫好,但一直这样下去,她未必能赢。而且都一铁了心要她的酒,再这样下去,只会重复上一次在风雨小屋的情况。
可这一次,风雨……
徐醉茗咬牙,跳出一丈外,沉气,在都一的刀离身前仅有一指距离时瞬间跑开,脚下生残影,当她出现在原本位置对角时原来的位置上还有残影。都一虽然每次都是立刻跟上,但每次刚追上,徐醉茗就出现在他的对面。
“残影步!”
风雨被声音吸引,终于将目光投向战局。少林的残影步。
少林在步伐功法上有两个秘籍,一个是追影步,一个是残影步。残影步比追影步要难学,且需要的时间也更长,江湖上很少人能学成残影步。
北冥瑶也不曾放弃,紧追都一,为徐醉茗挡刀或者寻机进攻,在一来一回中成功划伤了都一的腰和拿刀的手背,在徐醉茗最后一次使用残影步时,北冥瑶将功力尽数传入剑中,剑气立刻从剑中窜出,有内缩之感但一下就划破了其余士无人的衣袖,内敛却霸道,她笔直地将剑朝都一身上推进,都一不敌,猛退数步,北冥瑶划动数下,刀剑划过皮肉的声音——熟悉又陌生。
都一胸膛前的衣衫出现七道血痕,北冥瑶一跃,都一抬刀挡,可他迟迟没听到应该落下的刀剑撞击声,他眼睁睁看着精致衣着的少女飞高又落到最低,然后利落地深入地划破他脚腕的前后。徐醉茗趁机一锤直击他的大腿后侧,都一腿一软,跪了下去,刀也差点从手中跌落。
“首领!”
在都一面前的北冥瑶右腿半蹲、左腿侧伸,尚未起身,她与等高的都一四目相对。
其余士无人要一拥而上,北冥瑶一个抬眼,眼中杀意毕露,这是和都一对战的残留物,她还来不及收回。就是这个抬眼和再次握紧剑柄的姿态,吓退了其余人。
这,便是驰骋战场、参与百十扩疆战役、轮番换防边疆关口的少女将军。
她的身上本该长存如此抹不掉的血性和嗜狠,一如她剑鞘上两面数只的梼杌。风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