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慢慢松开她的手,看向打得不可开交却谁也没伤到谁的易南亭杨海生两人,唇瓣起合:“北冥瑶,入了江湖,为何不暂且忘了你的其他身份,简单的用一个江湖人的身份自处,重新看看天下人的人生——和你的人生。”
北冥瑶唇角发干,她躲在帏帽之下,却在躲闪风雨根本不会再投来的目光:“那你呢,入了江湖,为何还要装成一个冷漠高高在上的神仙。”
“那你误会了,”风雨回答得果断直接,“我说了我不是神仙,就真的不是。”
‘哐锵’
徐醉茗临时加入了对战,她挡开了易南亭的顺势剑,自己也往后退了好几步,胸口因此有些吃疼,但也就是用手捂了一下就立刻放下。
她重新站回杨海生身边,朝易南亭喊道:“既无实证,岂能胡乱寻仇!俗话说得好,冤有头债有主,江湖人有仇必报从不随意复仇,必先弄清楚事情起因经过。易大侠,你如今此等行迹,若日后发现是冤枉了杨兄,你又有何颜面继续待在江湖之上?!”
“小小二流武师,我还有官府之言,你又怎敢置喙我的事!”易南亭持剑又要攻击徐醉茗,北冥瑶飞身而起,用佩剑抵挡住了易南亭的攻击。易南亭吃惊,他知道徐醉茗有风雨店主庇佑,身边还有一个不知名的女侠,但这女侠不是昨日才受了重伤?怎么可能今日就能全然接下他这一剑而巍然不退?
易南亭顷刻间毛骨悚然。
北冥瑶长身玉立,气势却凶悍,她边收剑边道:“这位兄台,你这么说我就有几个疑问了。”她将问题一条条罗列出来:“第一,既是官府之言,那官府到底说了什么?第二,既然有确信的官府之言,杨海生怎会仍在卧鲸庄,没被捉拿归案?第三,如果是官府忌惮江湖势力,县令知府都怯弱不堪,不敢拿人,那兄台乃江湖中人,怎出手还如此磨蹭拖拉,不该直接将人抓到官府去吗?n
“对啊,”徐醉茗一拍脑袋,望着易南亭,“南亭兄,你这带的可是志鸟庄的精锐。”徐醉茗终于仔细打量起易南亭身后那些人的佩剑和他们身上其他的明显标记:“洛河神女剑,你是志鸟庄北斗七星之首易月!如魮嘴翡翠方玉牌,你是北斗七星易朔!那个一人三日就杀出药王谷的易朔!这是……”
徐醉茗走近打量,这群人就是在酒楼看到的那些保镖,他们佩剑上却挂着象征着第一镖局的紫红色饕餮,徐醉茗往后急退了几步:“南亭兄,你请的不会是第一镖局的保路神吧?”
保镖们礼貌抱拳,然后拿出硬纸做的名片塞入徐醉茗手中,同时瞬间拉出和蔼亲切的笑容:“世道艰难,如有需要,还请女侠多多照顾我第一镖局的生意。”做完这一系列的事,他们又立刻变脸,一副严肃、拒人千里。
真是够专业。风雨站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默默挑眉——第一镖局的保路神,这江湖上的门派业务真是越来越多新花样。
如北冥瑶所料,易南亭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笼统道:“官府之言满南风都的人都知道,女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女侠大可现在出了卧鲸庄、到大街上随便找一个人问问。”
北冥瑶哼笑一声,嗓音娇柔但带着长年带兵杀伐养成的习惯性威压:“大胆!真是信口雌黄!仗着自己有些武功就敢利用官府名声搅浑清水、误导百姓!该杖!”
北冥瑶大步上前,直接逼近易南亭,手虽垂落身侧,但已经是指着易南亭的鼻子说话:“志鸟庄在五湖四海都是喊得上名号的存在,官府若怕事,觉得惹不起杨海生,自然也觉得惹不起志鸟庄。如此一来,如果官府能明确杨海生就是最大嫌犯,就算再怕杨海生,不真的捉拿,也会传出捉拿的大动静,将面上功夫定然做得足足的,如此才不会被百姓非议,更能避开被你们两者伤害。”
“可现在,官府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显没有要捉拿的意思,”北冥瑶思绪清晰,“那么,官府如今必然只能确认两件事,一是你师兄死于非命,上过船、最后被扔进了海里,飘到了苏州,二是他拜访过杨海生。这两件并不能指向杨海生是凶手,甚至不能指向他是嫌犯,所以官府才一直没有动作。”
“易南亭,纵使你是江湖之人,享有比寻常百姓更多的自由,但你依旧是我朝子民,不可毁坏我朝官署声誉。”
徐醉茗想将北冥瑶从危险的位置拉回自己身旁,结果拉了几回都没成功——北冥瑶比她了解的要犟多了。徐醉茗额头流下几滴汗珠,刚刚要和易南亭打她都不紧张,但现在她是真紧张啊!北冥瑶站那么近,剑已经收入鞘中,话语上却还犀利得很,万一易南亭耍手段或者直接拔剑,她和风雨要救她都来不及。啊……真是……
“官署代表百姓利益,最是讲究清白公正声誉之地,你这般利用,可有想过有朝一日官署威信尽失后果如何。”
易南亭嘴张张,要开口争辩,北冥瑶没有给他机会,眼疾嘴快地继续她的话:“易大侠要快意恩仇,不计后果,我不阻拦,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去官府领罚。”
北冥瑶握住剑柄的手张开又握紧,以此施压。
易南亭的心境终于平稳,他目光危险地看向面前不见真容的女子,若是挡在他面前的是徐醉茗,他定然是听都不听就拔剑而出,但这个女人——他有所忌惮。
易南亭抬眼,眼中仍然是肃杀之气,但比刚才平静许多:“你以为你是谁,最多不过宗师,但你和我素无来往,凭什么置喙我的事。”
北冥瑶后退两步,看不清男人的脸,她有些梦回昔年边关外他国孤城:“涉及人命,即便是路边无帮无派、无门无户的乞儿也有说道、置喙的资格。”
徐醉茗再次伸手,这一次她成功将北冥瑶拉到了自己身边:“谁教你这么对阵的。”
北冥瑶任由她拉着自己不放,即便那掌心已经因出汗而变得湿润:“身先士卒,有利士气,习惯了。而且,我有信心——躲开他的袭击。”
徐醉茗无可奈何,只能跳过这个话题,伏近北冥瑶耳边,实实在在地将帏帽帘摁凹进去一部分,遮嘴和北冥瑶交谈起来。
“好了,”风雨清丽的声音从某个角落似一支箭一样凭空冒出,划破了剑拔弩张的僵持空气,“易大侠是左转还是右转出门?”
易南亭没有动。
“哦,我懂了,”风雨从人后走到人前瞩目的位置,她嘴角微微笑意,“是想和我过下手。毕竟能与我这等传奇人物过招的机会很难得。”
易南亭的嘴唇外周唇色淡了下去。
风雨知他心中所想,嘴角一拉,嘲讽拉满。
“南亭兄,”
风雨循徐醉茗的声音看去。
“你的行径确实不对,但我和你同为江湖中人,我能理解你,”徐醉茗神情语态都极为真挚,“亲人被杀害是苦闷难过的大事,一时不慎就会昏头。南亭兄,你可以不去官府,我们也可以保证讲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不和外人再说,但你要答应我们两个条件——”
徐醉茗小心翼翼地观察易南亭的小动作,见他有答应的意向,才继续大声道:“第一,自然是不能再拿官府之言做幌子了。第二,配合我们将事情查清楚,还我徐门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