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从后面传来一道稚嫩却坚韧的童声。
“这里不是府衙,是南城。”
别允心道,果不出她所料。
南城,本是用于界定县城方位,而广为百姓所用,后来别家主捐出别氏所有南城仓库,用以接济收留灾民,南城更是一处安心之所。
但自从瘟疫横发,南城这安心之所,便成了令百姓闻风丧胆之处,人们谈之色变。
此时,幺娘和紫苑也想起,先前抓人时,官兵曾用‘南城’这个地方来哄喝小孩。思及此,二人同时望向别允。
别允就是为着这个地方来的,不过是早入晚入,如何入的问题。今日这样安排,倒正中她心,免得回头还要另想它法。
这样想着,她朝二人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二人见状,只好壮着胆子,再次将自己高高提起的心轻轻放下。
云梦城中,傅莽一行人如愿到了府衙,却被告知郡守因公外出,不在衙内。
一行人被安置到驿馆,直至酉时,才有人来通风报信,说郡守特在府中设宴,邀诸位前去,接风洗尘。
去的路上,赵瑾岚一直面露不悦。
傅莽笑着宽慰他,“瑾岚脸色不佳,可是身体不适?”
赵瑾岚气愤道:“哎,是啊,我心气不顺。这云梦郡守算什么东西,也配给我们下马威?”
疾风在一旁点点头,心道,世子与赵公子可是奉皇命来赈灾的,这云梦郡守避而不迎也就罢了,还搞这劳什子宴会,不就是在向他们显摆自己的主人身份吗。
傅莽笑着摇摇头道:“赵兄,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又有话说,能屈能伸,方为君子。咱们此行,是为赈灾,可千万不要舍本逐末。旁的事情,大可容后再算!”
赵瑾岚收敛神色,笑着拥他道:“是是是,一切依世子所言!”
府衙在中,驿馆地处城西,郡守府却位于城东,不到半日,几人就将云梦城走了大半。
途径一座宅院时,赵瑾岚忽而感慨道:“看这围墙修得又高又长,若无斑驳,也称得上气派。不知,又是哪家官员的宅邸?”
闻言,几人纷纷抬眼望去。
行至正门,见牌匾上书‘别氏’二字。知晓内情的几人,又纷纷将目光向傅莽投去。
傅莽偏头往身侧问道:“查到了吗?”
“说是,被搜查的人带去了南城。”疾风及时上前应道。
南城?
傅莽想起,下午大家分享情报时,曾说起过,南城现在处于被幽禁的状态,城中之人包括士兵在内,只进不出。
那她,会是自愿进去的吗?
依照她的行事,和别家在云梦的声望,若她并非出于自愿,该有百种方法脱困才对。
见傅莽眉间越发逼仄,眼中犹疑不决,赵瑾岚心领神会道:“傅大人方才所言,甚是有理,赵某醍醐灌顶。咱们快些走吧,莫叫郡守久等。”
赵瑾岚以话堵话,言外之意,她是个识时务的人,自会审时度势,保护好自己。反倒是他,不要乱了阵脚。
傅莽挑挑眉,长吁一口气。
郡守府前,众人齐齐下马。还未入府,已有阵阵丝竹管弦飘然而出,乐声悠然,像是安平城红极一时的‘请仙’,飞鸿还在望江楼时,便是因这一曲而价值千金。
傅莽与赵瑾岚交换个眼神,云梦城中家家缟素,这郡守竟还有心思在府中排曲儿?
傅莽冷笑一声,抬脚往里走去。赵瑾岚跟在身后,默不作声地在心中盘算着,等会儿要如何与这贪得无厌的地头蛇周旋。
“两位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万望大人宽恕则个!”
火红的灯笼沿路铺开,一个敦实健硕的人影出现在黑暗尽头。
傅莽走,他也走。
灯火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一双硕大精明的瑞凤眼在光线的明灭之中若隐若现。
“严郡守,久仰久仰!”
“久仰大名!”
傅莽和赵瑾岚上前寒暄道。
郡守笑道:“哪里哪里,有幸于诸位会逢,实在是严某此生的荣幸。”
郡守说着,做出躬身延请的姿态。待几人走出几步远,他招来一名随从,声色俱厉质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说有女子同行吗?”
“是啊,十三那小子在半道的乱葬岗蹲了三日,他们随行的马车上确有女子。”随从伏低姿态回道。
“那人呢?人呢!”郡守边问,边将随从的一颗脑袋拍得东倒西歪。
随从忙扶正头上巾帻,点头道:“小人,小人再去查,去西门查查。”
郡守还要再动手,忽闻前方传来问询的声音。
“严郡守为何没有跟上,这深冬阴冷湿滑,莫不是,出了什么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