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抛弃的“宠物”们从阴暗的、不可回收的填埋场中爬了出来,那里本是动物们丢弃自己不再心仪的“宠物”的墓地,角斗场这种地方折损的“宠物”更是数以万计,于是便干脆直接在场外修了几条直通填埋场的管道,那些受伤的不被主人所喜爱的“宠物”一律被直接扔进去自生自灭。
徐非弋不知从哪里弄到了开启机关的方式,竟然将他们全都放了出来。排山倒海般的断腿少胳膊残缺不全的人类顺着反向倾泻的管道宛如被一网捞尽的鱼群吊到甲板上倒出一样,直接泼洒进了漏斗形的角斗场内。
恶臭与腥气混杂着从地下带上来的腐朽黑泥,原本只在互相推搡的动物们被眼前这种肮脏的场景给污了眼,它们只知道自己不喜欢就可以心安理得把人直接送进填埋场,却不知道填埋场内竟然是这样一副地狱般的模样。
带着无法化解的怨气的“宠物”们重见天日,现在,这里是他们的狩猎场了。毛茸茸的大兔子被一群手臂枯瘦到只比树枝粗上一点的干枯人形团团围住,它濡湿的红瞳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意味。
场上场下皆是狂欢到破碎的画面,隔着乱斗的动物和人群,孔蔓生的目光投向了最顶端的座椅后,徐非弋朝他挑了挑眉,随后便反身跳进了直通填埋场的管道里。
“停下,”隔着动物与人群孔蔓生喃喃自语,“停下,都停下!”可已经杀疯了的几方哪里还停得下来,孔蔓生微弱的呼喊很快淹没在人潮中。
“停下!我让你们都停下没听到吗?”他红着眼睛扯住最靠近他的一个动物直接撂倒,哪个不长眼地靠近他他就飞快出手,一时间孔蔓生周围竟然渐渐出现了一个空圈,动物和它们的宠物有些畏惧地看着这个年轻人,就算是周围打得再昏天黑地也都不敢靠近他。
孔蔓生才不管他们看怪物一样的畏惧眼神,只要是在他手边还在互相斗殴的直接收拾掉,慢慢的角斗场上的一角竟然被清空了出来。
角斗场上的异象很快引来了巡逻者们,那些穿着制服的动物一拥而上,很快平息了场上的骚乱。孔蔓生错误地估计了“巡逻者”的威严,原本他只以为游乐园的园长会害怕这些来路高深的奇怪动物,原来『拟态表演协会』的普通动物也一样的畏惧着他们。
食草和食肉动物被一只头顶满是疮疤,体型宽阔到肌肉随便动动都能夹死蚊子的水牛强势分成了两拨,纷纷攘攘的角斗场才算彻底清净了下来。两边的动物在中间退出一条通路,水牛沿着通路一边巡视,一边从鼻孔中喷出白气眼神不善地看着这群闹事的动物。
他走到孔蔓生面前,傲慢地“哼”了一声。
几只穿着统一制服的河马拎上一群已经彻底失去行动力的人类,小美也在其中,她一双灰白的眼球暴出眼眶,堪堪还算长在脸上,但虹膜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在一片黑红的污渍中仿佛两颗刻意摆上的塑料球。
河马和水牛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孔蔓生听不懂的话,水牛的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孔蔓生脚下还堆着不少哀叫连天的动物和它们忠心护主的宠物,周围的动物和人就退得更远了。
一只河马扇动耳朵噗出细密的水雾,又咬着水牛的耳朵嘀咕了几句,水牛原本压低了脸庞的额头肉就垂得更低了。
河马们把孔蔓生架起来带到了水牛面前,体型的差异让哪怕只是正常看人的水牛也显得无比居高临下,他脸颊抽搐一下,甩开蹄子对着孔蔓生的心口就是一踹。
“它们说,那个放跑「生活垃圾」的‘宠物’跟你认识?”水牛翕动鼻孔,垂着头厌恶地看着地上半死不活的人类。
它确实很讨厌孔蔓生,蹄子上的力也一点都没收着,孔蔓生被踹得老远趴在地上半天没能起来。
“你会说话?”他撑着地试图站起来,但肋骨传来的疼痛告诉孔蔓生他只怕是伤得不轻。
“你先回答我,是或者不是?”水牛头顶忽然冒出一撮白色的羽毛,那羽毛抖了抖,展开的翅膀间竟然蹦出两颗黑豆大小的圆眼睛。
一只穿着比其他所有“巡逻者”都要精致、款式完全合身的制服的白色虎皮鹦鹉出现在水牛头顶,它用爪子抠住水牛的头皮往前一提,水牛便按照它的指示走到了孔蔓生跟前。
“回答我的问题。”虎皮鹦鹉尖锐的禽类嗓音从头顶传来。
白化的虎皮鹦鹉极其珍贵,它说话时从其他“巡逻者”毕恭毕敬的态度上能看出,这只巴掌大的小鸟竟然才是『拟态表演协会』的真正掌权者。
孔蔓生吃不准它的意图,只能含糊地糊弄道:“是认识,但不熟,一起被从游乐园里选过来的。”
虎皮鹦鹉嘎嘎笑了起来,破锣嗓子中像是塞了一颗吞不下去的橄榄,把声音压得破碎又尖细:“我很欣赏你,虽然你是那个破坏者的朋友,但只要你愿意归顺我们『拟态表演协会』,我们都可以既往不咎,你朋友的过错并非是你的过错,你在这里依然可以过上神仙一般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