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蔓生的冷汗差点流了下来,其实他刚刚是准备问这些人一点问题的,但是他们行走得太快又没有分出一点余光给他,孔蔓生才一直琢磨着怎么开口才好。
“那怎么可能,狱卒都是看不见的。”排在最后的人道,“他看不见我们,自然就听不见我们说话,你忘了?”
他说的话在孔蔓生眼中忽然就变成了奇异的深驼红色,意识到这是一条规则,孔蔓生也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太对劲。从掉到这个地方以后,他说话就不再出现色彩了。而这个甲胄人跟之前的他一样,可以说出规则。
孔蔓生也确实没有朝他们看上一眼,再加上他松花蛋一样的眼睛,这些穿着甲胄的怪人误认为他瞎了实属正常。不过听他的口气,在这个地方视听感官是同时存在的,看不见的人自然也听不见。
孔蔓生装作没有听到他们说话的样子,一双眼睛没有聚焦地看着远处。怀疑他看得到的那个甲胄人半信半疑走到孔蔓生身边,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感觉到鼻息的水汽喷到了自己脸上,孔蔓生忍住生理性的战栗,硬是表现得没有异样。
“还真是看不见啊。”甲胄人道,他摇摇头拉开了与孔蔓生的距离。孔蔓生刚虚虚地松了口气,一把由骷髅头举着的镰刀横切着割向孔蔓生,骷髅尾椎骨的位置握着一只手,那手却是从甲胄人胸口伸出来的。
镰刀快成了一条残影,更诡异的是抓住镰刀的小手只有孩童般大小,皮肤去苍老得跟枯萎的松树皮一样。
在压抑住自己闪避冲动的同时镰刀也停止了前进,小手抓住银镰刀停在了孔蔓生眼球侧面不到一寸的距离,他后背冰凉,全是冷汗。
“你看吧,我就说他看不见啦。”同伴赶紧上前。
“我们快走吧,今天的任务很重的,闪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抓不回来我们都得挨骂。”最后的人赶紧拉着自己的同伴往前追赶大部队,一直怀疑孔曼的甲胄人还时不时回头,似乎在反复确认孔蔓生是否真的看不见。
直到人走出很远孔蔓生都不敢轻易移动,闪?这个字有点熟悉,好像他模模糊糊看到的古塔那个奇怪又突兀的牌子上写的就是这个字。
“难道是这座楼直接发号施令?”孔蔓生在心中盘算,“还是说发号施令的人与这座楼同名?”
“喂,你一直傻站着干什么,快点准备了,等暗使回来了我们就有得忙了。”身后忽然有人在说话。那人的语调悠然得像一把小钩子,不住地在引人与她搭话。
孔蔓生克制住自己强烈的想要回头的冲动,万一是那些人去而复返呢?他现在是个瞎子,讲道理是应该听不见别人说话的,如果这个人真的是在跟自己搭讪,那不就暴露了。
孔蔓生没有回应,而是自顾自往前走,身后的声音有点急了,她跑上前来抓住孔蔓生的肩膀:“我跟你说话呢。”
然而孔蔓生还是毫无反应,女孩转到孔蔓生面前:“你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叫你你听不见啊?”
孔蔓生一怔,随后慢慢垂下眼眸,面前的女孩穿着一件蓝白相间的帝政风长裙,但却长着一张与身姿极度不符的马脸。此时马脸气鼓鼓的,好像在不满孔蔓生没有搭理自己。
“赶紧回塔里准备,暗使们很快就要回来了,听不见吗?”她附到孔蔓生的耳朵边铆足了劲高喊一声。
孔蔓生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半晌,他缓缓道:“听见了,我这就回去。”
马脸女脸上才露出一点满意的神色:“早应声不就完了。”
高耸的古塔随之出现,层层叠叠的玻璃提灯把塔照的更加像一只随时准备吞食活人的庞然大物,孔蔓生茫然地跟着马脸女进入楼里,他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到底哪些人说的话他应该听见,哪些人说的话他又应该听不见了。
唯一能让他有些许在意的地方在于,马脸女说话的时候冒出的字颜色比驼红更深,接近于枣红色。
颜色越浓郁规则越有效——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就多了一条可以判断什么时候该选择性失聪的方法了。古塔中还是一如既往的昏暗,马脸女把孔蔓生带到一座模板拼成的台子前。
“把这里打扫干净,不然抓回来的就没办法处理了。”马脸女指了指结着一层厚厚的黑色油垢的台子,旋即她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哦,我忘了你看不见。”
一只木桶和一条抹布被塞到了孔蔓生的手中:“你就边摸着边擦吧,万一没擦干净也没办法,谁让闪定下了这么个鬼规定。”她看了看孔蔓生的眼睛,不屑地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