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是幻觉,受伤是幻觉,孔蔓生转身望向那片岿然不动的湖泊,难道那个就不是幻觉了?那么身后的古塔呢,是不是也是幻觉?
古塔在他身后,忽然就漾起了一圈一圈的水波纹,明明就在眼前古塔和他的距离却被越拉越远,直到古塔在视线中变为一个小点,然后炸开成一束噼里啪啦的雾蓝色火花消失不见。
荒原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古塔,没有湖泊,而孔蔓生也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脱离了幻觉。
“你在这里干什么?”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孔蔓生没有回头,而是等那个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是黑山,他又这样无端地出现,像无根的飘萍。见孔蔓生手上肩上染上了鲜红,黑山小小的惊呼了一声:“你受伤了?”
“狱卒在沙漠里受伤是很严重的,会引来一些不好的东西。”黑山不易察觉地后退一步,孔蔓生却追问:“引来什么?”
黑山暧昧一笑:“你很快就会知道,现在还是先回到塔中包扎疗伤吧。”
“我要知道,会引来什么东西?”孔蔓生不为所动。
黑山静了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好吧好吧,”他好像拿孔蔓生没办法一样,“是沙鱼。”
“鲨鱼?”
“一种生活在沙漠中的鱼,以落单的旅人为食,尤其是你身上的血腥味这么重,很容易把它们引来。”
孔蔓生意识到他说的沙鱼不是海里的鲨鱼,光听描述也与鲨鱼相去万里,硬要说像什么现实中的动物,可能更像长了鳍和尾翼的鲎,只不过人家鲎是本本分分的保护动物,才不吸血。
他神色松动下来:“你说的有道理,但我不知道怎么唤出古塔。”
幻觉产生自他的大脑,不能创造他没有见过的东西,眼前这个黑山他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但既然他提到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事物,那大概率不是幻觉。
黑山有点惊讶,“狱卒不会唤出古塔可不行哦,这样是当不了一个好狱卒的。”
“我才来。”孔蔓生才不接受他的PUA,做不好狱卒他不要太理直气壮。
“唉。”黑山假模假样叹了口气,“其实很简单,只要朝着东方在地上踩三下就可以。”他一边演示,古塔就真的慢慢从地下冒了出来。
“走吧。”黑山伸出手来挽着他,孔蔓生却一动不动,他停在进入古塔的入口处,松花蛋白一样的眼睛无神地看着黑洞洞的门内。
黑山:“怎么了?”
孔蔓生:“水源能不能饮用,要怎么分辨。”
漆黑的门洞忽然无限收窄,两边的甬道变成一条长长的发着光的细线,黑山脸上挂着让人难以琢磨的微笑,“你为什么就是不上当呢?”
他从背后拉出一串提灯,橘红色的亮光一出孔蔓生立马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红色再次蔓延上眼球,刺痛感比上一次更甚,像是从后脑上穿到了前额,有用一根针插进去狂搅动。
“这么不配合,那你就去死吧。”黑山狂笑起来。
余光中,男人掏出了一支亮着不祥银光的长矛,将尖头对准了孔蔓生的后颈。离皮肤只有一线之距的那种金属散发出来的冷意,瞬间就冻住了他流淌的血液。孔蔓生汗毛倒竖,幻痛已经从颈椎蔓延到了全身。
“再见了。”黑山轻快声音从头顶响起,然后是他熟悉的金属刺穿空气的破风之声,被放大到极致。
已经痛到睁不开的眼缝中漏进一缕光亮,有个身形格外修长的人背着光缓缓走来,朝他伸出了双臂。
接触到皮肤的温度刹那就驱散了金属味沉重的凉意,一股暖流裹满孔蔓生全身,那个穿着奇怪甲胄的人将他从地上拉起,然后半拥半抱进怀里,温柔地替他擦干净了脸上的血迹。
“还好吗?”熟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孔蔓生一瞬间的委屈涌上了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