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丙一连三天没再来过梁逸的病房,但会按时按点提醒梁逸吃饭吃药睡觉。梁逸猜这崽子大概是莽足一口气想稳定到S+阶,不练出结果就不来见他,心里有了那么点欣慰,但身体上又更加难受,没有贺丙陪着,他吐得更频繁,说不想念那双温暖的手,是不可能的。
在梁逸勉强从垃圾桶口收回吐得几乎要心悸的身体时,一位带来新消息的大神出现在他的病房。
杜亦抽出几张纸巾递过去,扶着人坐正身,待梁逸擦净唇角才开口:“怎么样?还是经常疼吗?”
梁逸双手交叠盖在上腹,没答只问:“贺丙练得怎么样?”
杜亦温和地笑笑,靠坐到椅子上:“梁逸,你真的陷进去了。”
他当年为了伴侣余贤重病卧床,梁逸把他从鬼门关拖回就说了这句话,杜亦未曾想他竟然有机会还回去。
梁逸的神色有了轻微的变化,脸微沉,眉轻蹙,杜亦知道他不高兴,就温温和和地挑了一句会令人更加不高兴的话讲:“贺丙连续练了四天,没有任何进步。”
果然梁逸上身轻轻抽动几下,似乎要吐,但看得出在强行往下压。
“余贤近几天都有和贺丙进行对练,但很奇怪他的进步不大。”杜亦先道了歉,再说,“我对贺丙用了‘念心’,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无法安下心来全神贯注地练习,我觉得你们有什么事还是说开了好,”他说到这,话锋一转,“当然,决定权在你。”
杜亦前脚刚走,梁逸后脚就撑着下了床。先去煎药室取了汤药,憋着气仰头灌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两下,他立即咬紧唇伏在膝上,憋得双眼水雾弥漫终于将药汁一滴不浪费地咽下去。
但反胃的滋味如影随形,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梁逸单手在上腹轻轻打了会儿圈,唇边挤出两声细碎的低吟,紧接着是一声近似呜咽的痛哼,尔后是长久的静默。
上衣被冷汗浸透,湿了干,干了又湿。良久,梁逸站起身,看了眼时间径直前往食堂。
行动部部长余贤是个大忙人,因着伴侣杜亦的关系,这几天每日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陪贺丙练上几场,这会儿刚走。
对抗身为S+阶异者又正值年轻气壮的余贤,贺丙累得吭哧带喘。余贤走后,他不敢停歇片刻,他着急又气馁,训练不见起色,他怕回去见梁逸,人一生气就难受,他也跟着心难受,但他实在是太想见梁逸了,想得心慌想得快受不了。
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叹气,贺丙心里头憋得慌,就叹出了声,他无意地抬头扫了一眼演练场入口。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恰好出现在那里。
贺丙揉了揉眼,停下手上动作,看了几秒,又转回头继续扬手对着场地炸了个火苗。
几秒后,他猛地再次转过身,闭上眼又睁开,再闭上再睁开,口中喃喃:“完蛋了,想出幻觉了”
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时,贺丙终于反应过来梁逸真的来了,就在他眼前,不是在做梦。
他腿脚有些不利索地快步走近梁逸,抬起双臂想要抱人,但很快又乖乖地垂下手。
梁逸仔细端详贺丙的黑眼圈,再向下盯了会儿他发红的膝盖,问:“怎么回事?”
“啊……”贺丙低头看了眼,满不在乎地回,“今天和余部对练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对战时,受伤就算输,知不知道?”梁逸声音低沉严肃。
贺丙瘪嘴,垂下头。
梁逸瞅了他一会儿,转身快步往回走。
“梁梁?”
贺丙在后面大声喊,但梁逸跟踩着风似的一会儿就没了影。
演练场正中,火花炸开的声音“哗哗”响个不停,但贺丙俨然变成了一只垂头丧气的颓废小狗。
梁逸走得快回得更快,那张本就惨白的脸这会儿更是白得近似透明的瓷玉。
贺丙瞪大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向去而复返的人,还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手腕就被梁逸湿凉的手握住,尔后他像个小木偶被人拉到休息区按在长椅上。
梁逸撑着膝缓缓俯下身:“来,我看看。”
双膝被冰凉的药膏擦过,梁逸修长的手指轻柔地将药膏摊开,再铺满红肿的部位。
“接下来的练习尽量少用这只腿。”
贺丙点头,紧盯着梁逸的长睫,轻声开口:“梁梁,就是划伤了,不疼。”
梁逸也点了下头,似乎对他乖巧的态度还算满意,只是起身的动作略微迟缓,手按在上腹缓了会儿才慢慢站起来。
贺丙忙伸手去扶:“胃还疼?肚子还疼不疼?”
意料之中,没有答案。
梁逸很少跟他喊疼。
站直后,梁逸拎过放在一边的保温饭盒,小盘小碗样样摆好,就像当初贺丙每日给他送饭时一样。
“吃饭。”
贺丙顺从地挪过去,刚吃一口就听梁逸问:“好吃吗?”
“好吃,”贺丙又夹了口菜,细细品了会儿,“好像跟每次的味道不太一样,食堂是换师傅了吗?”
梁逸“嗯”了声,视线始终落在狼吞虎咽的贺丙身上,嘴角不自觉地挂起浅笑。
贺丙塞了几大口忽然意识到不对,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梁逸:“梁梁,这……是不是你做给我的?”
“不是。”梁逸立马否认,只是贺丙这一下抬头太过突然,梁逸定定凝视他的视线又过于专注,嘴角的那抹极淡的笑便没来得及隐藏。
贺丙怔了好一会儿,拿着筷子的手抖了下:“梁梁……你刚刚是不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