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细密的雨丝,梁逸望向余贤,点了点头。
一个由J型殊力汇聚而成宽度能够容纳两名成年男子并排进入的通道似乎凭空而降,梁逸掌心银光绵延流淌,余贤率领几名部员通过通道敏捷地进入楼内。
“部长。”
贝北将雨伞向梁逸的方向移了移。
“贝北,”梁逸看了眼腕上佩戴的仪器,“帮我把轮椅调出来,还有我上衣口袋有止疼片。”
贝北眼一红。
站在寒冷的暴雨中,无遮无挡,还要释放殊力支撑行动部救援,对于梁逸的身体和精神都是极大的挑战。
贝北迅速帮人调出器物部特制的轮椅扶着梁逸坐下,按了几下轮椅上的按钮调出按摩带扣在梁逸的腰间。
虽然不能缓解梁逸胯骨的剧痛,但至少会让他的腰好受些,聊胜于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贝北度日如年。
他的部长在控制不住地颤抖,本就毫无血色的唇白中透青,沉重的呼吸声在的淅沥的雨声中清晰可闻,手臂因为虚弱搭在轮椅扶手上支撑,那双护着行动部部员的手掌尽可能稳地保持着不变的姿势。
而梁逸的眼前几乎全是雪花,他疼得天昏地暗,仅靠着毅力咬牙坚持。
“止痛针!”
贝北叫了声,雨伞交由外勤部员来撑,他片刻不敢停地取出针剂,顾不得被雨淋湿的白大褂半蹲到梁逸身前,撸开梁逸的裤脚,在两条腿上各扎下一针。
“嘶——”
梁逸的声音很低,却恰好顺着雨丝钻进赶来的贺丙耳边,他从智浮摩托上跨下,被这一声震得脚一软差点跪下。
“梁逸!”
贺丙奔到梁逸身前,急声询问:“发作了?很疼是不是?”
梁逸意识已经不太清醒,贺丙的声音忽近忽远,但那股熟悉的气息告诉他,他的崽儿来了:“贺……丙?”
“是我,是我,我来了。”
贺丙很快理顺现场的状况,也清楚此刻情况紧急救出孩子们迫在眉睫,但梁逸疼得在他面前打摆,贺丙整颗心快从胸口破出,他想什么都不顾抱着人立即赶回去治疗。
只是贺丙知道他不能任性。
他轻握梁逸打颤的手腕,支撑着伴侣进行战斗。
雨渐小,在贺丙濒临崩溃的边缘,就见全身穿戴防雨外勤制服的一行五人从智浮车上纵身跃下。
“秦襄,你带两个人接替梁部铸殊力通道配合行动部。”
“钱周准备一下,稍后和我一起对孩子们进行精神安抚。”
神控部部长杜亦条理清晰地排兵布阵,尔后紧接着来到梁逸身前,关切地询问:“梁逸,还撑得住吗?”
他边说边向秦襄递去眼神,同时调动殊力轻柔地护住梁逸散发殊力源头的掌心,并对贺丙颔首示意,语调温和但速度丝毫不慢:“他太虚弱了,意识不太清醒,凭着一股劲儿在释放殊力,没法自行收回,你是他的伴侣。”
杜亦点到为止,贺丙迅速领会。
握在梁逸腕上的双手渐渐泛起红色的殊力波,贺丙的S型殊力波尽可能温柔地钻进梁逸的身体,探寻到他体内抖成波形的J型殊力波,轻轻安抚。
梁逸长睫轻颤,贺丙快速喊了杜亦一声。
秦襄等人飞快地调动殊力,在梁逸用殊力汇成的星河碎裂之前铸成一道更宽更亮的银河来接替。
雨停,伞面积水落地生花。
贺丙拽下雨衣接过贝北递来的毛毯,将瘫软到轮椅上的梁逸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抱起人急跳上智浮车疾驰回审异局。
人直接进了研测中心特护病房,各种缓解疼痛的仪器全部上阵,梁逸发起了高烧,意识始终不大清醒,但腰骨、胯骨疼得钻心,又昏不过去,难受得轻轻辗转似怎样都找不到舒服的姿势。
贺丙陪在床边,又是擦汗又是按摩顺带怒骂自己:要不是昨晚他把梁逸折腾得那么狠,人也不会病发起来虚弱得这么严重。
梁逸就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在疼痛稍缓的狭小间隙捏了下贺丙的手指,他嗓子疼得发哑,用低弱的声音安慰人:“跟你没关系……”
“嗯,我知道。”贺丙顺着他的话说,按照谈佑交代的事项调整仪器强度,又给梁逸换上新的点滴。
第二瓶点滴见底,各种仪器缓缓撤离,只留下微型加热按摩仪在梁逸的胯骨上来回运行。
梁逸的呼吸趋向平稳,他抬手对贺丙招了招,将满眼通红的崽子唤到身边:“项目怎么样了?”
“顺利完成,”贺丙用额头试探梁逸的温度,“感觉怎么样?没那么疼了吧?”
梁逸轻“嗯”了声,看了会儿贺丙,神色认真:“未来的每一天,你都将会随时面对可能会支离破碎的我,我的存在与离去都是随机生成,你下一秒或许还会像现在这样煎熬。”
藏在被里的手按到上腹,梁逸尽量说得轻缓平淡:“又老又残的伴侣,焚心掏肺的赔钱买卖,作为一个合格的商人,贺老板,你后不后悔?”
“当然后悔,”贺丙答,他赶在梁逸有任何情绪波动之前迅速作出补充,“后悔没把我最疼最爱的梁部养得健康点,后悔曾经做过不少混账事儿让我心爱之人受尽折磨,后悔依旧没有能力让我的伴侣更有安全感。”
他鼻音很重,要哭不哭的语调,但一直勉力让自己说得平稳。
在停顿的几秒中,贺丙扯了扯嘴角,再向上勾:“因为很后悔,所以一直在努力变得强大,尽最大所能让我的肩膀足够结实到随时可以供你依靠,所以……”
贺丙拉过梁逸虚弱无力的手,轻缓地在手背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梁先生,坚持到现在的你已经很了不起了,但我们可以一起做到更好。每次战胜病魔都是一场漂亮的胜利,我们以后会赢下每一场战斗,一直相伴到白头。 ”
梁逸有些愣神,他望了贺丙好一会儿,用双眼描摹贺丙愈发成熟的眉眼、轮廓,他的喉结轻轻滚动两下,薄唇微启:“贺老板真会讲情话。”
“梁部如果爱听,我可以化身行走的情话宝典天天讲给梁部听。”
梁逸双臂撑着身体稍坐起来些,清了清嗓子故作淡定:“贺丙,给我倒杯水。”
贺丙闻言立马照做,又怕给人烫着,在两个杯子间捣腾了几遍确保温度适中才递过去:“嗓子还是疼得厉害?要不要含片?”
“不用。”梁逸接过杯子轻啜一口水,想了想,说,“太腻歪,齁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