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祈接过沈闲玉递过来的碗,他捏了些沈闲玉捣碎的草药,如今冬十一月,才过了冬至没几天,外面寒冷,哪怕沈闲玉是大夫,也易生病,他没浪费时间,快速往自己身上抹。
不多时,他叫道:“姐姐,我好了。”
……
沈闲玉没立时进屋,她将篮子里的银针用火烤了烤,仔细装好,这才进屋。
陆祈见沈闲玉将装银针的针匣打开,不解问道:“要施针吗?”
沈闲玉点头,她捏着新处理好的银针,扎向陆祈的穴位,道:“这次不用太久,很快就好了。”
陆祈见沈闲玉这次施针的位置与之前不同,问道:“姐姐,我的身体还有旁的问题吗?”
沈闲玉笑了笑,道:“当然,你腿不是也受伤了吗。”
陆祈一怔,他一直用破棉袄盖着,未曾想沈闲玉居然看到了。
沈闲玉见陆祈不语,以为他是怕自己的腿日后会瘸,安抚道:“你放心,这伤没事,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我现在正在为你疏通腿部上的经脉,有些淤堵,有淤堵的话好的就慢,时间拖久了不太利于治疗,但是你还年轻,发现的又早,很快就会好的。”
陆祈微微点头,垂着眸子,眼睫轻颤。
沈闲玉很易心软,见陆祈有些落寞,约莫是想起他曾经受鞭伤的经历,便主动说话,分散陆祈的注意力,道:“你别看我年纪小,但我从小就学医,学医很有意思的,我最先开始学的时候,学的是《易》,阴阳五行对应人体的五脏六腑,我太爷爷说,只有先把这个理顺弄懂了,才能进行下一步。当病症到外里的时候,内里其实早就不对劲了,就比如说风寒,同样的人吹风,为何有人一吹就病倒,有人怎么吹都没事,就是因为内里有问题,所以风一吹就倒,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就拿你来说,你这是阳病,调理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我每日给你疏通经脉,再配上内服外用,三管齐下,保管你不出十日便活蹦乱跳。”
陆祈认真地听沈闲玉说,对于沈闲玉说能把他的伤十日治好,他存怀疑态度。
虽说沈闲玉学了十来年,但学大半辈子的大夫都不敢说、能把他这样的伤十日治好,更何况只比他大了三岁的沈闲玉呢,不过他知道沈闲玉说这话是为了他好,十分捧场地问道:“姐姐,内里好的人有什么标准呢?”
沈闲玉道:“标准……没什么标准吧,非要说一个的话,譬如我太爷爷,他冬天穿单衣在风雪中行走,不得病,这就是标准吧。”
陆祈:“……”
他现在有点相信沈闲玉能十日将他的伤治好了。
沈闲玉见陆祈又沉默,道:“你说话啊,我不喜欢你沉默,就咱俩个人,多没意思。”
陆祈默了默,道:“那姐姐的太爷爷应该绝非一般人。”
沈闲玉想起如今自己的这副身体状况,叹道:“太爷爷是正常人,是我没达到那个标准,不过调理调理,还是能达到的。”
她拍拍陆祈的肩膀,笑道:“放心,你跟着我一起调理,也是能达到的。”
陆祈道:“有劳姐姐了。”
沈闲玉微微一笑,她喜欢有礼貌的小弟弟。
给陆祈施针完毕,沈闲玉熄灭火苗,关上门,屋内瞬间黑漆漆一片,她这具身体的眼睛在晚上瞧不清,只能凭着记忆摸索着坐上床。
陆祈见沈闲玉忽然熄火,霎时一惊,道:“你、你……”
沈闲玉打了个哈欠,道:“跑一天了,好困,我想睡觉。”
陆祈沉默,身子往里挪了挪,让沈闲玉躺下。不过他再次躺下时,觉得伤口没那么疼了。
沈闲玉和衣躺下,半晌,问道:“陆祈,你冷不冷?”
原本棚子里的被子村里人给孙婆婆用了,孙婆婆死时,没有棺材,便用被子裹的。此时她们所睡的床上并无被子,只有潮湿的褥子。
陆祈年纪小,又受伤,自然是冷的,但他体质问题,手脚并不冰凉,不过他个人把这些归功为沈闲玉的医术厉害,因为沈闲玉的治疗,所以他的手脚由一开始的冰凉到热。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手上忽然给什么柔软微凉的东西覆盖,紧接着,传来沈闲玉的声音。
沈闲玉怕陆祈误会,又说了一遍,道:“咱们现在是姐弟,就按是亲的,相互取暖是一种很高效的法子,两个人的热量传递能维持少量保暖,不然第二日可能病倒两个人。”
陆祈轻道:“嗯。”
沈闲玉将大婶们好心给的那件破棉袄、给她和陆祈搭上,俩人侧躺着,她小心地不去触碰到陆祈身上的伤,握紧他的手,道:“我记得,你手上没伤,我就抓紧点了。”
陆祈道:“好。”
沈闲玉道:“你手还挺热乎的。”
陆祈道:“……你手挺凉。”
沈闲玉道:“那是因为我还没调理好,一旦调理好身体,就能和我太爷爷一样适应极端天气。”
陆祈忍不住轻笑了下,道:“好。”
沈闲玉没再说话,阖眼睡了。终于离开战争所在地,她的心安稳下来,哪怕环境恶劣,也不太在意。
陆祈听着沈闲玉清浅的呼吸声,有些佩服,极少人能做到即刻便睡。
他睡不着,棚子里黑漆漆一片,又潮湿又凉,不过倒是没刮风,沈闲玉抓住他的手这么久,依旧是凉的,看来每个人的体质真的很不一样,而他的身体,应该是比沈闲玉的体质要好些。
本来陆祈以为今日定要失眠,谁知过了两刻钟,竟也渐渐睡了过去。
***
次日,沈闲玉按点便醒,她下了床,将破棉袄盖陆祈身上,出了棚子轻轻关上门,打算去镇上赶个早集,买些必备用品,没被子的日子太难过了。
她活动一下筋骨,待僵硬的四肢渐渐回血,才拐起篮子准备赶集。
才走出棚子没几步,迎面走来几人,沈闲玉定睛一瞧,见是昨日的几位大婶,正待问话,刘二娘瞧见沈闲玉,叫道:“沈姑娘,救命啊!”
沈闲玉道:“婶子你先别急,出什么事了?”
刘二娘急得脸通红:“我家那男人给毒蛇咬了,他兄弟扶着他走了几步,想要去找大夫,谁知半路上他晕倒了,气都喘不上来,救命啊沈姑娘!他快死了!”
沈闲玉道:“人现在在哪?”
刘二娘急道:“就在半路上,就在路上!”
刘二娘急了半天,不知怎么说。
王五娘哎了一声,道:“我带沈姑娘去,离沈姑娘家很近的,我们想着沈姑娘有那等本事,想请沈姑娘给我们瞧瞧。”
沈闲玉没说废话,直接道:“带我去。”
得了沈闲玉这话,三人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紧紧跟在沈闲玉身后。
沈闲玉不知道地方,她走了几步,回头看向三位大婶,见三位大婶跟着她,道:“婶子,你们前面带路。”
几人反应过来,叫道:“好的沈大夫!”
棚屋里的陆祈从床上坐起,今日他的身体比昨日好多了,看来这沈闲玉真是难得一见的小神医。
他倒是不打算跟上去,以沈闲玉的能力,多大的毒对她来说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