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目瞪口呆。
他把两人按在地板上就开始揍,也不知道是在哪里受了什么邪门气,边揍边不停地说:
“就你们……也配喜欢我怀安哥……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算个屁!……”
那俩人毕竟是两个人,他们联手把魏涟掀了个大屁蹲儿,眼看魏涟就要落于下风了。
我要不要去搭把手?
魏栩居然拉住了我,说:“没事,他皮厚。”
这像话吗?你们以后可是要谈恋爱的。我对自己不熟的邻居都没这么狠心。
我随手找了个装水果的金属盘子,又拿了个不锈钢的垃圾桶盖子,凑成了一对大镲,走到三人身边开始“哐哐哐”的猛敲,边敲边不停地说:“停一停,停一停——”
三人终于忍不住刺耳的噪音,松开了彼此。
突然有句话不经意地钻入我的脑海。我以为我是绝对不会有机会说出这种话的。可现在这么一个天赐的良机,不说出来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我清了清嗓子,用浑厚的丹田之力朗声道:“你们不要再为我打架了!”
不行,差点没绷住要笑场。我使劲抻了抻人中,心中默念:严肃点,不许笑,他们这打架呢。
我终于咽下了差点脱缰的笑意,冷着脸对魏涟说:“这没你事了,一边玩去吧。”
把肇事者之一带离事故现场,应该有利于后续的脱罪行为。
魏涟却不懂我的苦心。他往旁边沙发一坐,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像是准备好了要听一场好戏。
我叹了口气,走到鲁大敬面前,刚准备开口,就听见他有点破罐破摔地大声说:
“吴少,我喜欢你好多年了!”
我上辈子可真没什么机会拒绝人的告白。这下倒好,一晚上拒绝人两次。
我琢磨了一下是该凶一点还是要给人留点面子。最后,我只是简单地说:
“咱俩不合适。”
鲁大敬“哇——”地一声就哭了。
看他这么伤心,我倒是有点于心不忍。没想到他却边哭边说:
“那个赔钱货有什么了不起的。小时候就一直赔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赔钱。你都喜欢他什么呀?”
心口一股怒火窜了上来。
我从前最讨厌动不动就给人起外号的人。好像是有个什么事,具体我忘了,反正就是讨厌。
从第一次见鲁大敬我就看出了他是这种人,我不该给他好脸的。
“有本事你再说一次。”
周围的人都看出我急了。魏栩还轻轻拽了下我的袖子,我没理他。
鲁大敬停止了哭泣,但他也没回话。
我冷眼看着鲁大敬,抬了抬下巴:“和魏栩道歉。”
“……”
不说话。
魏栩又拽了拽我。
你怎么老灭自己威风呀。我捏了捏他拽我的手,执意要听鲁大敬的道歉。
过了半响,鲁大敬瞪着红红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
“我不。”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他还挺委屈,“我们那时候不是都当他是个笑话吗?谁会正眼看他?你怎么就突然性情大变,被他迷成这样了?”
他这句“性情大变”像是戳到了我的软肋。我嚣张的气焰瞬间原地蒸发,只剩下一个虚伪的躯壳。
事实就是,我也不是鲁大敬喜欢的那个吴怀安。
我既没有欺负过魏栩,也不会爱上魏栩。我只是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亡灵。
“那行吧。从今往后,别说你认识我。生意,酒桌,任何地方,有你没我。我说到做到。”
我随便编了几句狠话,想赶紧结束我滑稽的表演。
鲁大敬听到我的绝交宣言,“哇——”地一声又哭了出来。
这次,我的心中没有一丝怜悯。我拉着魏栩就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魏涟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我还以为怎么了,回头一看,好家伙,换我我也得惨叫。
——杨成理和鲁大敬,俩人抱着亲得正欢。
魏涟就像怕高的人跳伞,晕血的人打针,密恐的人喝西米露一样大惊失色。
我想了想,有点回过味了。合着我就是他俩play的一环?杨成理嘴里的“朋友”那是真的朋友。不是我以为的那个意思。这就对了,万人迷的剧本我拿得诚惶诚恐,小丑的角色我当得心安理得。
看来我被魏栩捧得太高,有点飘了,差点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我和魏栩离开了房间。
二楼的走廊很长。我和他并肩默默走着。忽然,魏栩对我说:“我现在打架挺厉害的。”
他是在说我要护着他那事?
可惜我并没有心情和他叙旧。不如说,我没有什么“旧”要和他叙。那些“旧”是属于吴怀安的。我什么都没有。
“那挺好的。”
我不疼不痒地说。
他见我兴致不高,以为我还在生气,便伸手轻轻顺了顺我的后背。
“别气了。我从来不把没用的话放在心上。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吧。”
他被人说了难听的话,还要来安慰我。我也太失败了。
我抬起头,向他挤出了一个还算宽慰的微笑。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来电人:鲁大敬。
我立刻挂断,拉黑,删除,一气呵成。
“你真的要和他绝交?”魏栩看到我的操作,问我道。
“那当然。”我说。
“你们那时候不是玩得挺好的?现在说断就断了?”他怎么反倒帮情敌说话。
魏栩以为我还会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太天真了。这种“老同学的情谊”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我这算够意思了。”我故作轻松地说,“我之前还有个同学——你不认识——我也和他玩得挺好。结果你猜怎么着,人家刚毕业就把我删了。”
没错,在魏栩不存在的那个时空,我最亲密无间的朋友,我掏心窝子对待的兄弟,在毕业后毫无征兆地和我绝交了。
我想过无数种的理由。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他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苦衷。想了很多年都没有得出答案。最后,我只能逼自己接受现实,可能在他心里,我并没有那么重要。
身边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听楼下的动静,像是我姐要吹蜡烛了。
我被轻柔地环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魏栩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侧脸贴着我的额角,心跳声从间隙中传来。
细小的战栗爬上我的后背。
他摸了摸我的头。我突然有种莫名的委屈,眼眶都止不住发酸。我这是怎么了。那件事我早就不在意了,它根本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我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埋在魏栩怀里闷闷地说:“你干嘛?”
“安慰安慰你。”魏栩紧紧地搂着我,一丝松开的意思也没有。
“我有什么好安慰的。”我瘪着嘴,”屁大点的事,我根本就不在乎。”
“嗯。”他点点头,”这种人哪里都有,我也有很多这样的同学。你要是每个人都这么气一遍,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是啊,人生这么长。被没有意义的过去困住是愚蠢的行为。
也不知道在这次重启的人生里,我能和怀里的这个人在一起多久。
可能不会很久吧。
既然如此,那就把每一刻都当成最后来珍惜吧。
我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在我的手攀上他后背的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声变了。
变得剧烈,变得急促,变得和我一样杂乱无章。
楼下传来人们的欢呼声,我姐好像许完了她的生日愿望。
在这短暂的黑暗中,我清醒地意识到,我在他的怀抱中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