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只手抱着我,一只手拍着我的后背,身子还在微微摇摆,就像是在哄一个襁褓中哭泣的婴儿。
“怎么委屈成这样了。”他低着头轻声问,就听见我埋在他的胸口含混不清地说:
“——我什么都不懂……他们——全把我当傻子……”
我一边哭一边不停控诉着这些天积攒起来的愤懑。等到我终于哭累了,他擦掉了我脸上的泪痕,说:“今天先回家吧。”
“可我还有好多东西没做完。”我强硬地反驳他。
“没事,不差这一两天。”他安抚似的说。
“到时候做不完,我该怎么向我爸交代呀。”说着,我的嗓子又哽咽了。
“没事的。”魏栩再次抱住了我,“你爸爸这么爱你,肯定不愿意见你为了他这么受委屈。”他的语气,好像很懂我爸一样。“做不完也没关系,大不了延期。没什么事是不能解决的。”
“你说的轻巧。要是因为我太笨,害公司破产了怎么办。”我也知道我是在故意抬杠。我只是用我的不安在进行无差别的攻击。
“你不笨。笨蛋说你笨是怕你太聪明,想要把你变得和他们一样。你信了就上了他们的当。”魏栩的脑袋里是怎么装了这么多安慰人的话。听他随便说几句,我心头的乌云便奇迹般地烟消云散。“公司破产也不代表天塌了,做生意失败很正常。只要你想,你完全有机会重来。再不然,我也把我的公司卖了。咱们可以像你四姐那样,一起去环游世界。”
被他这么一说,我好像真的感觉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一起去环游世界,听起来也很不错。
我的心情终于平复下来。我准备收拾收拾,和魏栩一起回家。
他看到了我包里露出来的管理学课本。
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低着头说:“你不许笑话我……”
“怎么会呢。”魏栩笑着说,“这些书,你空闲的时候看看还是挺好的。现在的话,我推荐先试试实操。”
听魏栩这意思,他好像很懂的样子。我立刻摆出一副求贤若渴的态度,眨巴着星星眼问他:
“魏总,您有什么高见,让我取取经呗?”
我巴结的滑稽模样逗得魏栩笑出了声。他没跟我掉书袋,也没提任何艰涩难懂的专业字眼。他就像随便和我聊天,泛泛地解释了下什么叫抓大放小和适当放权。几句话下来,听得我醍醐灌顶,心服口服。
“想打胜仗,也得有良将不是吗?”魏栩说,“孤军奋战可怎么行。”
绝了,我心想。
从前我只当这个男人对我好,爱撒娇,会疼人。和他在一起很放松,很踏实。现在我发现,他不仅人甜,脑子好使,关键时刻又这么靠得住。坐在回程的副驾驶座位上,我看着魏栩开车的侧脸,觉得他帅到爆炸。
以后可怎么办呀。我忍不住开始贷款焦虑。
等到我们分开以后,没有他在身边,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
就算我真的攒够了分数,回到现实世界。吃过这么好的,我还能找到和他差不多的心仪对象吗?
不可能了,我笃定地想。
离开魏栩,这辈子我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之后几天,我听从魏栩的建议,开始在公司招募属于我自己的亲信。目前的吴氏,派系关系复杂。公司里有追随我爸的老人,也有我大哥和二哥的残党。我现在的这个秘书,之前是我二哥提拔上来的。我家那口子把他恩人送了进去,难怪他会故意给我穿小鞋。我随便找了个借口把那秘书调走赋了个闲差,然后找到人事,把全公司所有人的简历都看了一遍。看的时候,我着重关注了一下人员的关系和曾在谁手下就职,从中挑出了几个与我没有利益冲突且能力优秀的候选人。几轮面试下来,有位叫周满的员工脱颖而出。他是国外名校毕业的学霸,在别的大企业也做过高管,因为是我家老管家周叔的亲戚,去年年初是被我爸亲自挖回来的,与我的哥哥们都没有利益纠葛。我与他长谈了很多次,终于算是用自己的“人格魅力”打动了他。我给他开了高薪,聘请他做总裁特助。以此为契机,周满受我的委托在公司内外公开征集我的智囊团。魏栩说得对,当老板不用什么都会,只要能找到什么都会且肯为你卖命的人就行了。
光是招新人也不够,公司里的老人,没点话语权,使唤不动也是麻烦。我找到我爸最信任的老伙伴张叔。他算是吴氏集团的“开国元老”,在公司里的声望仅次于我爸。估计是知道我从小的混样,张叔心里大概是看不太上我。自从我接管吴氏之后,他都借口生病没来过公司一天。我问来张叔的地址,带了礼物专程去他的家里拜访。嘿,这老头说是休病假,结果在家里满头大汗地打篮球呢。
我解开衬衫的扣子撸起袖子,站在篮球筐下面说:“叔,来一局呗?”
老头一哼,当我是空气。
当空气有什么的,我全身上下最厚的就是脸皮。我一个箭步过去就去抢球,结果被他做了个假动作闪过去了。
可以啊,这打得不错呀。我看他毕竟年纪大了,不太敢下狠手。又在我手里拿了一个三分之后,张叔不屑地对我说:“小子,不会玩就滚蛋。”
哟,大爷脾气还挺冲。我的胜负欲被他勾了起来。我也不放水了,卯起劲就开始压着他打。在我连进了第十个球的时候,张叔被我赢到彻底破防。他不满地责怪我道:“你……你这是欺负老年人……”
我失笑,扔开球走到张叔的身边:“叔,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他像是听出了我话里有话,只是嘴硬道:“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
“您怎么不懂啊。公司的事,您说不懂还有人敢说懂嘛。您可不知道,那些人看您不在,把我都欺负成什么样了。”
我夸张地渲染了一下自己这些天受到的不公待遇,还说:“这些事,我都不敢让我爸知道,怕他心里难受。我也只能跟您说了。”
我就这样一句一哄地把张叔骗回了公司。渐渐地,他看我做事还算勤快,对我的态度算是有了改观。公司里有张叔坐镇,我的处境对比开始有了明显的好转,但是想打“胜仗”还是很难。通宵是常有的事。最惨的是,我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结果还是一败涂地。这种时候,魏栩就会安慰我说:“只要试过了就有收获,左右不亏。”
我只能硬着头皮去熬,但吴氏的情况也的确在慢慢变好。魏栩的公司也差不多。虽然官司胜诉,但虚假新闻带给魏家的影响很难在短期内消除。就像网友们都喜欢看爆料帖,却很少有人记得澄清一样,直到现在,还有很多人一提起魏栩,第一印象就是婚内出轨自己弟弟的渣男。我也曾提议要不要专门开个记者招待会什么的。魏栩说,不用,让他们说去吧。
魏栩倒是看得开,可赚不到钱却是实打实的损失。魏氏除了在度假村的项目狠狠赔了一笔,因为流言的影响,主营业务也大幅度缩水。虽然他安慰我的时候挺豁达,但我知道他那边也很难。
就在我们的事业都举步维艰,但是感情日益牢固的此时,我不禁去想,系统会就这么放过我们吗?
我还是太天真了。
一个周末,某营销号曝光了魏涟的收养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