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霜迟回身关门,眉眼仍带笑,声音却凉了下来,“与我何干?”
“你……”
见宋霜迟连门规也如此不在意,尘澜身后的师弟忍不住了,自尘澜身后冲出张嘴就欲反驳,刚说出一个字就被尘澜施了禁言诀拦在身后。
与赤湖上的诸位师兄弟不同,眼前的青年,穿的并非赤白相间的赤湖弟子服,黑色长发以布带束起,簪发的玉簪碧青如洗,衬得他的眉眼越发温润,身上纹样精致的蓝色云锦长袍,则尽显潇洒朗清。
故而,尘澜脸色虽然很差,语气却依旧维持着基本的客气:“宋师弟,你虽客居枫院十六年,可并非我赤湖弟子。赤湖门规,自然也与你无关。只是……”他侧身抬手,朝着不远处天堑峰的方向微微抱拳,“此门规乃掌门于一百三十年前在血枯台上亲立,如此,”说到这儿,他抬眼看向宋霜迟,眉眼里尽是锋锐之气,“也与宋师弟无关吗?”
天堑峰,是赤湖掌门九溪仙尊的清修之处。
而九溪仙尊,便是宋霜迟的师父。
“这规矩虽是师父亲立,却是为赤湖而立。师父收霜迟入门时,可从未提过还有此等规矩。”
宋霜迟并不在意的摊了摊手,“尘澜师兄若还有疑问,可亲自找师父求证。”
他恃宠而骄,尘澜自然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去打扰掌门清修,只得将一肚子血气咬碎了往肚里咽。
可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气,在宋霜迟关紧门的前一刻道:“那绛师弟呢?”
他看到宋霜迟关门的手顿了一顿,便继续道,“绛师弟是下任掌门的不二人选,可你这样做,却让绛师弟如何服众?”
宋霜迟唇角的笑慢慢收起,眼中的温度一分分的冷下来。
“那是我与师兄之间的事。”
留下这么一句话,宋霜迟径自离去,把尘澜师兄弟留在了外面。
见此,尘澜长叹了一口气,虽然心有不甘,到底还是拉着自己的师弟,转身御剑离开。
直到离枫院的距离够远,尘澜先在周围设了个隔音结界,然后才解开了身旁师弟的禁言咒,任由师弟将一肚子火气和疑惑的发泄出来。
“师兄,你刚刚为什么给我禁言?”
冲动易怒的少年眉眼愤怒又委屈,“宋霜迟一介凡人,来我们赤湖十几年了,一分灵力都修不成,就仗着掌门和绛师兄宠他,如今连门规都不放在眼里了,我说他几句都不行吗?”
“而且,那鹤妖是蓝溪长老点名让师兄你缉拿的,如今让宋霜迟横插一杠子,你没了鹤妖复命,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受罚呢?”他愤愤不平,“连个凡人都争不过,刑堂的那些师兄弟,背地里还不知怎么笑话你呢?”
尘澜心中自然是有气的,可此时听小师弟一通发泄,倒也慢慢平和下来:“说完了?”
“没有。”
少年越想越不理解,后悔不迭,“师兄,那妖怪虽说宋霜迟要,那我们为啥要给呢?这事是我们占理呀,我们把那妖怪抢过来就是。”他说着就跃跃欲试,“师兄你等着,我这就去……”
“尘溯。”
尘澜提溜着小师弟的衣领,“你这就去哪?”
“我去把那鹤妖从、从宋霜迟手里抢过来。”
尘溯原本理直气壮,可在尘澜的目光中越来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你连枫院都进不去,”
尘澜无奈摇头,“更遑论是把那妖从宋师弟手中抢过来。”
“我怎么就进不去了?”
尘溯不服,“师兄,你前两日才说我修炼得力,进境飞快呢。枫院的结界,我怎么就闯不过?”
“不自量力。”
尘澜敲了敲自家小师弟的脑袋,肃容道,“尘溯,枫院结界乃掌门所设,你不但闯不过,更加不能闯。”
知晓自家师弟冲动易怒的性子,尘澜加重声音,告诫道,“你也说,宋师弟并无灵力,与我们仙凡有别,你若私自与他动手,便是有违仙门铁律,从此别说赤湖,便是整个仙门,也再容不下你。”
“我知道了。”
尘溯闷闷不乐的低下头去,“师兄,你放心,我绝不会私下找宋霜迟动手。”
“还有,宋师弟是掌门爱徒,与绛师弟更是兄弟情深,非比寻常。”尘澜又道,“尘溯,往后切不可直唤宋师弟名讳。”
“知道啦。”
尘溯不乐意的拖长尾音,到底还是在尘澜的目光中保证道,“往后我喊宋师兄就是。”
眼见快要到达刑堂,尘澜最后叮嘱道:“尘溯,这些话,从今往后,不可再说。”
眼见话题就要收尾,但好不容易说起了宋霜迟,尘溯忍了忍,到底还是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把埋在心底里的那个疑惑问了出来:“师兄,我听说掌门性情冷淡,痴于修剑,为何会收无法修炼的宋师兄为徒呢?”
为何?
掌门从未提过。
而几乎每个赤湖弟子心里,总有这样那样的猜测。
而围绕着这个问题所衍生出的每一种猜测,也总逃不过那些无法求证却又隐秘扭曲的旖旎情思。
而这些猜测,事涉长辈名誉,尘澜自然不可能向师弟提起。
所以,他并未回答,只是看着已然近在咫尺的刑堂,道:“我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