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祁山时,已是白日。
阿鹤加快速度,直往妖王殿飞去,却在半空中,被一杆乌金长枪拦住了去路。
阿鹤皱眉,祁山戒律严明,极重尊卑。阿鹤虽然实力不济,可毕竟是妖王义子,妖族众人背后再看不起他,当面也无不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殿下”。
会这样当面对他不敬的,整个祁山,也只有两个人,便是同在妖王身边长大的蛇妖螣蛇和鹰妖鬿雀。其中螣蛇使得是九节鞭,而鬿雀惯用的,便是一杆长枪。
阿鹤化作少年模样,抬眸望去,果然见鬿雀自远处急速而来,握住了那杆长枪,挡在了他的身前,眼中带着轻慢:“对不住,一时失手了。”
他好似这才看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惊叹道,“哟,这不是我们身娇肉贵的小殿下么?出门浪荡了一圈,终于舍得回来了?”
鬿雀一向阴阳怪气,性格又暴躁,极爱动手。
阿鹤少时还会与他争辩,如今则懒得理他,只道:“你让开些,我急着去见阿爹。”
先前在外时尚没感觉,如今一回到家,他格外想念阿爹,想同阿爹说一说他出门这一趟的见闻,也说一说他的朋友,宋霜迟。
阿鹤不说话还好,一说“阿爹”这个称呼,就让鬿雀心头的怒火又起了几分。
他与虎妖白泽、狐妖乘黄、蛇妖螣蛇四人本与阿鹤一样,同样父母双亡,同由妖王赐名,同被妖王抚养长大。
可从赐名起,就一切都不一样。
初时,他们都以上古神兽为名,而阿鹤则取其本体,名为见鹤。彼时,他们还暗自高兴,认为妖王更看中他们,而并非那只娇弱的白鹤。
可后来,阿鹤一声“阿爹”,妖王竟默许了。不仅默许,竟还因阿鹤嫌弃“见鹤”之名不够独特,而再次给他起了名字,赐姓为林,双名岁早。
而妖王从前,便姓林。
自那之后,这只病殃殃的白鹤,与他们尊卑有别,成了整个祁山妖王之下最尊贵的小殿下。
“王上?你还有脸提王上?”
鬿雀怒从心头起,提枪就打,“你私自出走,一去几个月毫无音讯,可有丝毫考虑过王上?”
就是因着阿爹,他才私闯赤湖。
可这些话,却不能与鬿雀说。
况且,他的确一去三月无消息,让阿爹担心了。
阿鹤自知理亏,无话可说,只仗着自己轻盈的身形灵活躲避。
虽说他灵力根本比不过鬿雀,但好在鬿雀虽然愤怒,却并非没有理智,出手留有余力,极有分寸。
阿鹤心知,鬿雀不敢也不会真伤了自己,便愿意与他周旋几轮,让他出了心中那口怒气。
却不曾想,鬿雀越打,出手就越重。阿鹤灵力流转之间,不知为何,原本被萃云剑气所伤本该痊愈的左肋灵力却突然凝滞下来,令他一个躲避不及,那长枪竟径直刺向他的肩膀。
遭了!
阿鹤与鬿雀,几乎同时在心中惊呼出声。
阿鹤惊呼,一是他与阿爹曾有约定,祁山之内,他需自恃身份,切忌与人动手,更不可受伤。二是不论鬿雀是无意还是有心,他于众目睽睽之下被鬿雀所伤,阿爹必要按妖族规矩严惩鬿雀。可鬿雀毕竟是由阿爹一手带大,与他一同长大,无论是因着阿爹还是他,他也不愿鬿雀被严惩。
而鬿雀的惊呼,还透着慌张。
他虽然一向看不惯阿鹤,可若在此当众伤了阿鹤,无论缘由如何,必定会以以下犯上之罪论惩。届时就算捡回了一条命,也无法再留在妖王身边。
他拼命的收回灵力,抓住长枪,可偏偏阿鹤竟站在那儿不动,任由长□□过去,就像是故意要受伤,专等着看他被惩处的下场。
“我收不住。”
他又怒又怕,气急败坏的喊,“殿下还不快躲开!”
阿鹤也想躲,可左肋处的灵力凝滞下来,他动不了,只能眼看着那长枪离他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阿鹤的肩膀处凭空立起了一道冰柱,另有一根黑色长鞭凭空飞来,缠住了离他越来越近的长枪,让那长枪停在了冰柱前。
阿鹤松了一口气。
他侧眸,看向正朝他御风而来的那个黑色身影。那是这道冰柱的主人,妖王的近身侍卫,寒江。
与此同时,长鞭的主人螣蛇在半空中现身,与鬿雀一起收回武器,垂首恭敬道:“寒江大人。”
“寒江叔……”
阿鹤被他冰眸一扫,心中一颤,乖乖低头,跟着换了称呼,“寒江大人。”
凭空自起的冰柱寸寸碎裂,寒江御风而来,抓住阿鹤的肩膀便御风而起,甚至都没给过鬿雀他们一个眼神,只留下那一句冰冷无情的判词。
“不敬殿下,视同不敬王上。你们四个,自去领罚。”
四个?
阿鹤有些疑惑,回眸看去,这才发现,螣蛇身后不远,乘黄与白泽竟相继显现出身形。
此时四人皆躬身相送,异口同声道:“谢过寒江大人。”
原来竟连最沉稳的白泽,也隐匿在一旁,观看这一场闹剧。
可是为何?明知会受罚,他们竟也要闹上这一通?
鬿雀与螣蛇便罢了,可是白泽,何至于此?
阿鹤心念一转,急道:“寒江叔叔,阿爹又旧伤复发了?”
寒江垂下眼,冷声道:“殿下,尊卑有序。”
阿爹果然是旧伤复发了。
阿鹤着急又担忧,提速飞往妖王殿,只想立刻就见到阿爹。
“王上不在殿内。”
寒江揪住他的衣领,带着他在祁山禁地,即妖王殿以南的桃林外落下,道:“王上在里面等你。”
阿鹤抬脚便往里走:“我这就去见阿爹。”
“殿下。”
阿鹤疑惑的回头,见寒江沉吟了一下,方才道:“殿下身上萃云剑气尚未除尽,还请小心些,莫让王上探你灵脉,徒惹王上担忧。”
原来他身上的萃云剑气竟未除尽,难怪刚刚竟会灵力凝滞。
他还以为,在枫院的那些日子,吃过那么多灵药,他身上的伤早已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