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跟……”
鬿雀气急,剜了宋霜迟一眼,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倒真不敢再把“凡人”这两个字说出口。
这臭小子翻脸无情,真能说到做到,往后若真喊他“鹰妖”,他还不被白泽那一干兄弟笑死,又怎么在祁山抬得起头。
阿鹤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可灵力高脾气差的鬿雀,在他面前可占不到一点上风。
宋霜迟轻笑出声,顺手摸了摸阿鹤的头,然后轻轻摩挲着他颈侧柔软的绒毛。
阿鹤受宠若惊。
先前在枫院时,他不曾化作人形,宋霜迟虽知道他是妖,言语中将他当人尊重,动作上却总是忍不住把他当成普通的白鹤,时不时便伸手摩挲着他颈侧最软处的那一圈绒毛。
他刚开始时不习惯,只觉得被摩挲的那一处又烫又痒,可习惯之后,不仅觉得舒服,还有些喜欢。
可自打他在宋霜迟面前化了人形,宋霜迟虽与他成了朋友,却再不曾有过这么亲昵的动作。
是以,他喜滋滋的轻轻抬了颈侧,迎合着宋霜迟的手,好让他摩挲的更舒服些。
一旁的鬿雀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他与阿鹤,虽然一个本体是鹰,一个本体是鹤,可同为鸟族,他再清楚不过的明白,颈部是鸟族最脆弱之处。将颈部示人,便是把自己的命脉交到了旁人手里。
即便他与阿鹤一起长大,他也不敢让阿鹤触碰自己的颈部。他相信,阿鹤也不会愿意让自己去碰他的颈部。
可如今,一个凡人,竟然敢去触碰、甚至揉搓阿鹤的颈部,而阿鹤,竟然不反感,还那么享受?
他沉下眼,心中的杀意几乎要按捺不住,手中无声无息的召出了乌金长枪。
若有朝一日,这个凡人想要害阿鹤性命,岂非轻而易举?
鬿雀的杀意如此明显,宋霜迟自然感觉的到,可他不在意。
因为,他是个凡人。
有铁律的不只是仙门,还有妖族。
当日阿鹤性命攸关时,都不愿以此为筹码来保下自己的性命。同为慕楠妖尊教养长大的鬿雀,想必不会因为一时之气,而去触犯这条铁律。
更何况,他还是九溪仙尊的徒弟。
鬿雀只要尚有理智,便不会冒着再次掀起仙妖之战的风险对他下手。
果然,片刻之后,鬿雀转过眼,手中的长枪无声无息的隐去,突然提了速,越过阿鹤时道:“小殿下,跟紧了,我带你去雷山。”
阿鹤回头看向宋霜迟,见宋霜迟对他点头,方才加速追了上去。
直到真正踏上雷山的土地时,宋霜迟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与其说雷山是一座山,不如说是一片焦土,到处都是被天雷击中的痕迹。
弑神阵下,即使过去了一百多年,竟然依旧荒凉破败、寸草不生。
弑神阵威力恐怖如斯,当年葬身于此的丹溪仙君,自然是灰飞烟灭的连一点痕迹都不剩。
待宋霜迟站定,阿鹤便要化作人形。
可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别动”。
阿鹤便不敢动,维持着本体的鹤形。
原本摩挲着他颈侧绒毛的停了下来,然后轻轻颤了一颤。
阿鹤不知缘由,可他想,霜迟此刻,必定是很难过的,难过到那样内敛的人,甚至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以至于流露出了这一抹脆弱。
不过一瞬,宋霜迟收回手,抱紧自己的琴,眉眼一如往常。
他上前两步,就在这一地焦土中席地而坐,将琴置于膝上,整了整自己的衣冠,然后垂眸弹起琴来。
阿鹤化作人形,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依旧是那曲《忆故人》。
可与枫院时听到的琴曲相比,今日的琴音,更加悲苦苍凉。
音为心声。
这悲苦苍凉的琴音,便是霜迟此刻的心境吗?
不知为何,想到这儿,阿鹤只觉得心疼。
鬿雀原本站的离他们很远,只想看看宋霜迟非要来雷山是想做什么。
却不曾想,宋霜迟一到这儿,就开始弹琴,琴音还凄凄惨惨的。
鬿雀最烦这些,好不容易忍着他弹完一曲,却没想到,他竟然又弹了起来。
鬿雀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上前对着阿鹤道:“小殿下,如今你人也见着了,该回祁山了吧?”
见宋霜迟聚精会神的弹着琴,阿鹤不愿打扰他,特地走远了些,方才对着跟上来的鬿雀道:“鬿雀,我要陪着霜迟,就先不回祁山了。”
“你在祁山还有事要处理吧?”阿鹤催促道,“我不会有事的,你赶紧回去吧。”
鬿雀不愿再和阿鹤起冲突,便忍住了没有说宋霜迟的坏话,而是冷笑道:“你灵力这么差,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拿什么保证自己没事?”
“我身上没有妖气,没有你在身边,旁人只会以为我是仙门弟子。”
阿鹤自然有理由,“那仙族把我当同类,就不会害我,你大可放心。”
却不曾想,听阿鹤这么说,鬿雀的眉头却反而皱的更紧了。
“仙族不会害你,那妖呢?且不说还有一些妖族并未归附祁山,便是归附祁山的妖,又有几个认识你?”
他一句一句质问,叹道,“小殿下,就是因为你没有妖气,贸然在外行走,若是不小心被哪个不长眼又走邪道的妖给吃了,祁山岂不成了笑话?”
“我才没有弱到会被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