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此。
宋霜迟果然与那人有关。
可他悉心教养的宋霜迟,却就要死了。
慕楠抬头,声音有些哑:“你姓的,自然是宋。”
“我一直以为……”
宋霜迟顿了顿,抱着琴的手紧了紧,“师父同丹溪仙君一样,也姓宋。”
“你师父姓什么不重要。”
慕楠当即就沉下了脸,厉声道,“但他绝不可能是你的父亲。”
宋霜迟自然知道。
师父若对翠微仙子有一分爱慕之意,那他看向自己的眉眼时,眼里首先浮起的,不可能永远都是嫉恨。
可宋霜迟只是说:“可有人和我说,翠微仙子喜欢的,就是师父。”
“不是所有的喜欢……”
慕楠的声音含着苦意,“都有结果。”说到这儿,他看向宋霜迟,轻轻笑了起来,“可至少……丹溪仙君的情意,有了结果。”
“看来,”
宋霜迟明白了,“我姓的,是丹溪仙君的宋。”
慕楠神色复杂的点头:“是。”
若非是丹溪仙君之子,他怎么肯忍受这幅眉眼,还收之为徒?
“既如此,我身为人子,可否……”
宋霜迟收了笑,神色冷淡下来,缓声开口,“请慕楠妖尊告知,当年丹溪仙君于雷山引弑神阵之事的个中缘由?”
宋霜迟眉目冷下来时,像极了当年的谢翠微。
而丹溪仙君、雷山、弑神阵的字眼一出,旧事便扑面而来。
慕楠不语,眼中却浮现了伤痛之色。
自丹溪仙君殒身雷山后,他失去了情同手足的亲人阿狸,也失去了情真意切的爱人阿……
而后的仙妖之战,他又失去了太多的妖族同伴,只剩下一副伤痕累累的躯体。
慕楠不答,宋霜迟也不介意。
他只是盘膝坐下,将抱着的琴置于膝上,指尖轻弹,音符流泻而出,依旧是那曲弹了千百遍的《流水》。
流水潺潺,淙淙而歌。
熟悉的旋律中,好像又回到了从前把臂同游欢声笑语的幸福时刻。
可这样的幸福,却早已消逝,只存在那虚幻的旧梦中。
就如这么多年,他试过那么多次,却再也弹不出当年那一曲《流水》了。
他弹不出,却有人弹得出。
慕楠沉沉看着眼前静坐着弹琴的宋霜迟。
眼前的蓝衣青年,熟悉的眉眼上是陌生的笑容,琴音里藏着的,却是一样的意境。
他不像翠微,不像丹溪仙君,当然也不像……
想到这儿,慕楠心中一痛。
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宋霜迟。可在这熟悉的琴曲声中,从未愈合的旧伤再次发作,气息不稳中,咳嗽一声比一声急,咳到最后,已经全是血。
眼前的桃花,依稀碎了一瞬。
宋霜迟指尖未停,直到琴曲结束,方才静静的看向只留给他一个背影的慕楠。
“慕楠妖尊。”他眼中依旧是那温和却疏冷的笑,“我人之将死,只是想知道一些从前的旧事,以解我心中之惑。”
慕楠不语,只是微微仰头,看向了赤湖的方向。
宋霜迟随着他的视线,也看向赤湖:“这些话,我确实该去问师父。只是……”
他顿了顿,平静的声线里终于带上了情绪,“我与慕楠妖尊一样,不愿师父再因从前的旧事而伤怀。”
“从前的旧事,我已经忘了。”
慕楠依旧没有回身,声音很轻,“宋霜迟,你要见我,我见了。”
“如今见到了,你该走了。”
“您要是真忘了,就不会答应见我,也不会有……”
宋霜迟伸手,接住风中吹落的粉色花瓣,“今日这一片桃花。”
慕楠闻言凝眸,心里无声无息的漫上酸涩的苦意,几乎要再次呕出血来。
桃花灼灼如火,可桃花再艳,也比不过那一树枫红。
他挥手,在片片碎裂的桃花中回过身去,承认道:“过去的旧事,我不曾忘。”
他看着宋霜迟,脸色一分分冷下去,“可我也不想再提。”
“慕楠妖尊。”
宋霜迟只微笑着问,“您想不想,再见师父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