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不解,却依旧听话的收回手,将匕首还了回去,站回了慕楠身后。
阿鹤却不明白,急着向前问道:“霜迟,你怎么不让寒江叔叔给你治伤啊?”
宋霜迟笑着用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阿鹤,我就要死了。”
“怎么这么快?”
阿鹤不解,却是很快把手伸了过去,急切道,“霜迟,那你快喝我的血,我的血可以延寿的,喝了就不会那么快死了。”
“还记得我先前和你说的话吗?凡人寿命短暂,可人有转生。”
宋霜迟笑着骗他,“阿鹤,我是凡人,本来就要死的。你想与我做朋友,便去寻我的下一世。”
阿鹤想了想才点头,却仍不放心的叮嘱道:“霜迟,那下一世你可要活的长些,要等我来寻你。”
绛尘抬头看了阿鹤一眼,忽然有些羡慕。
如果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他就还能抱着希望,去寻阿迟的下一世。就算寻不到,可总还有一分念想。
“嗯。”
宋霜迟点头,然后抬头看天,那里有一处雪亮的身影急速而来。
是他的师父,九溪仙尊。
寒江上前,把还想再说些什么的阿鹤提溜着往后退了几步,把空间留给他们。
宋霜迟不过眨了眨眼,九溪仙尊便已出现在了他面前。
十年不见,师父依旧如从前一样,冰冷凛冽。
九溪落了地,眼睛在宋霜迟身上转了一圈,视线掠过他手腕上汩汩流血的伤口,凝在了因被鲜血浸润而隐带生机的土地,开口道:“宋霜迟,你想要什么?”
“我想在这里,”
宋霜迟说,“种一棵红枫。”
九溪点头:“可以。”
“师父。”
宋霜迟唤了一声,顿了一下后轻声道,“我想见一见丹溪仙君。”
九溪迟疑了一刹,触到了对方温和的眼神,抬手抚过腕上手链上的那颗透明珠子,几百年前的记忆穿过脑海再次出现在了眼前。
照影珠里承载着真实的过去,不仅有影像,还有声音。
白色记忆里,赤湖的枫院再次出现在宋霜迟眼前,身着赤湖门人服饰的青年眉眼清俊、神情温和,正推开院门款款而来,缓步走向秋千架下冷峻的少年,将手中的珠子推过去,欢喜道:“明月奴,你看,这是照影珠,可以录下你喜欢的场景。来,我教你怎么用。”
“师兄,我有新名字了。”
少年不乐意的皱眉,“我叫九溪,以后不许唤我‘明月奴’了。”
“我一时忘了嘛,以后不会了。”
青年只是乐呵呵的笑,“你也可以唤我‘雀奴’呀,我又不介意。”
少年气呼呼的转过脸:“师兄每次都这样说,就是不改。”
青年没有接话,只是抓着少年的手把手中的珠子放到少年的手心,走到少年身后推起秋千来,温温柔柔的说:“那你就再原谅我一回嘛,阿哥今晚偷偷带你出去玩。”
少年有些心动:“真的?”
“当然,阿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青年笑眯眯的摸了摸他的头,“今日是上元节,我带你看灯会去。”
少年眼里终于有了一抹笑,欢喜的攥紧手中的珠子,记忆便到此为止。
可灵力还未收回,于是照影珠的内容便从头重复了起来。
宋霜迟仔细看着这记忆,眼睛一眨也不眨,然后轻轻笑了起来。
他与青年的眉眼,实在是没有半分相似,却与翠微仙子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难怪师父对他生不出半点爱,只有恨。
可这少年,与如今的师父,却也完全是两幅模样。
趁着几人观看照影珠内容的时间,一旁的慕楠妖尊终于上前,看着面无表情的九溪轻轻唤了一声:“阿楠。”
九溪在这颤音里微不可见的变了神色,终于侧头看过去,视线凝在他苍白无力的眉眼上,皱眉道:“你没服下琅玕花?”
慕楠身体颤了颤,却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贪婪的看着他的眉眼,轻声说:“阿楠,我当年真的没有骗你。”
他解释道,“当年宋家村被屠一事,我身为妖族,不评判对错。可阿狸父亲当晚便自承因果,引雷自戮,魂飞魄散。不过一日一夜,阿狸先失母,后失父,可往后一百多年,再未滥伤凡人。”
“我不是要为阿狸开脱。我只是……”他顿了顿,重复说出了一百多年前的那句话,“阿楠,我真的不知道宋家村唯一的幸存者是丹溪仙君。”
“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九溪移开眼,“可那又如何?”
过去无法改变,失去的人再也回不来。
“不如何。”
慕楠摇头,却是如释重负的笑了出来,“阿楠,能再见你一面,我死而无憾。”
九溪的身体颤了颤,却没再开口,也没再看慕楠,只是抬眼望向几百年前的那对师兄弟。
曾经的时光,再也回不来。
慕楠终于站不太住,踉跄着要倒,寒江立刻上前扶住了他。
阿鹤失去了钳制,当即跑去了宋霜迟身前,见宋霜迟的视线一直凝在记忆中的那个青年身上,不由也看了过去。
可阿鹤越看,却越觉得眼熟。
可他记忆中,却好像不曾见过人。
“霜迟。”他疑惑的抓着脑袋,指着那个青年有些不确定的开口,“这个人……我、我好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