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智旻抬了抬左脚，肉眼可见地，他的脚有些颤抖。

“应该过一段日子就会好了。”朴智旻随口说道，心底有些不是滋味。闵玧其点了点头，说完“慢慢来”，就回到了队伍里。金泰亨练习的时候会偶尔看向镜子里坐在最后的朴智旻。一开始，朴智旻还在认认真真地跟着成员们记动作。后来泰亨偷瞄的眼神被朴智旻看到之后，金泰亨就开始撅嘴，挑眉。看得朴智旻忍不住被逗笑了，心底的郁闷即刻一扫而光。

那个时候，成员们都觉得智旻是脚伤未愈，所以没有办法跟上训练的节奏。就连朴智旻本人，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尽管他内心会因为掉队而有些焦虑，但总归是坚信自己脚完全痊愈之后，能够依靠练习跟上队员们的步伐。所以他总是从头到尾都陪着队员们练习，也会用心记住所有的动作和细节。

因为这次舞台事故，他内心始终背负着一种心理负担。他总觉得愧对于参加当场演唱会的粉丝们，他没能完成自己的个人节目，也让演唱会的后半段失去了应该有的气氛。他辜负了那天许多人对他的期望。每一次演唱会，或许对于每一个阿米来说，都意义非凡。对他也是如此。他能想到的补偿，就是在下一次回归的时候，给大家呈现出更好的舞台。于是他用尽了一切所能竭尽的努力，去弥补被落下的差距。

一周后，朴智旻的脚绑着护膝，决定尝试着跟上训练的节奏。他站在靠后的位置，一点一点学习动作。他尝试着将重心放到左脚上，还好，又经过一周的休息，他的左腿肌肉似乎没有了那种紧绷的感觉，左脚也能自如使用。只是现在还有一种不敢放开的陌生感。

虽然新专的主打歌还没有最终拍板，但编舞老师已经就确定的两三首曲目编好了舞。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学习的内容都是新歌编舞的分解动作。经过一小会儿的练习，朴智旻觉得已经渐渐找回了感觉。队员们看到他伤好得差不多了，都为他感到高兴。

一天的练习结束。除了朴智旻和郑号锡，其余人都先后回了宿舍。郑号锡答应了朴智旻单独留下来跟他补上前面落下的内容。海宇哥送来了晚饭，随口提了句：“智旻啊，下个月的直播不如让你跟号锡一起出镜吧。在这之前，应该要把你们在练习室这么辛苦加练的事情好好告诉观众。不然一些人就会无止境地拉着前段日子的事情不放了。”

两人没什么意见，海宇哥就默认两人都同意了。临走时，他想起来医生的提醒，提醒智旻不要练习过度导致拉伤复发。朴智旻满口答应下来。

“一周前的练习内容，Home、Boy With Luv为了年末舞台进行了改编，主要是在舞台站位和衔接的变化。先从Boy With Luv开始好了，改动比较少。”

郑号锡和朴智旻一前一后站在镜子前。郑号锡简单说了改动的地方，随之演示了一遍。朴智旻记得这处改动，很快明白过来。

“好，那我把音乐切到这里，你可以过一遍。”

朴智旻点点头，莫名地有些紧张，呼吸放浅了一些。音乐被一点点放大，他听见号锡哥站在音响旁说道：“晚上这个音量应该合适了。”

音乐正切到动作的前几秒。朴智旻摆出姿势，双手合在腰前，右手食指随着前奏的鼓点小幅度地点着左手手背。

进。

朴智旻合着音乐，跳得还不错。郑号锡点了点头，音乐还在继续。朴智旻没有停下来，继续跟着音乐往下跳了下去。他的身体已经本能般地记住了这套舞蹈，于是他毫无犹豫地、流畅地跳了下去。练习得久了，在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跳舞的时候，他觉得耳边有些轻轻发涨。

他莫名地觉得旋律有些奇怪。但他说不上是哪里奇怪，更好的形容，应该是他渐渐对这反复听过成百上千次的歌产生了一种陌生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总是一瞬即逝，以至于他总是无法继续抓着这个疑惑深究下去。他甚至觉得这是一次鲜少遇上的幻觉。他想他应该是缺少休息。

“智旻。”

音乐被截停了。郑号锡怔怔地看着朴智旻。朴智旻向他投去疑惑的神情。沉默的时间，像是凹下去的一段旋律。朴智旻喘着气，心底没来由地有些惴惴不安。

良久，郑号锡告诉他：“后半段，你的拍子全乱了……”

朴智旻呆滞了半秒，眼神转向镜子里的自己。脑袋里回忆起片刻前的音乐。他感到手有些发凉。

“再来一遍吧。”郑号锡把音乐调回到了最初的地方，“集中精力。”

再来一遍。朴智旻点点头，继续随着音乐跟进。他的神情变得愈发严肃专注了起来，但在不熟悉他的人看来，却觉得他变得有些冷淡。他不笑的时候，总给予人一种被忽视的失落感与距离感。但他鲜少是这样的。

音乐如约响起，鼓点在空旷的练习室里像是敲落在地板上那般清晰有力。他动作到位，却不显得拘谨刻板。他似乎发挥的很好，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想。但渐渐地，又一种眩晕的感觉涌了上来。他皱了皱眉，动作犹豫了半拍，但他意识过来了，立刻又调整了动作，跟上了节拍。

他下意识地看向郑号锡，发觉那站在音响旁的人眉头微皱。果然，没过多久，郑号锡停了音乐。

“智旻，根据你以往的习惯，你的动作会比音乐的节奏稍慢一点。但是刚刚，虽然你没有再错拍，但你的动作总是……我好像也不能具体的形容，就感觉像是你的节奏在正确的节奏边缘来回摇晃，忽快忽慢。”

朴智旻没有回应。他有些局促，因为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终，郑号锡的理由与他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他说：“或许加练有些强度过大了。这些天你的心理压力应该很大吧。要注意休息。今天就到这里吧。至于后面改编的动作，我再演示几遍你就能记住了……”

“不行。”朴智旻低着头说道，“如果再不找时间练习，下一次舞台怎么办？”

“这些改编并不难。休息好了，你能掌握得更快。”郑号锡顿了顿，“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这么多天，我已经休息够了。”他抬起头来，看向郑号锡。

“智旻，我理解你的心情。”郑号锡迎上了一双固执的眼睛。这场对峙之中，他退了步。

“好吧。继续。”

他讲起了后半段的改编部分，正如他所说，这些动作的变化虽然需要成员们互相配合，但总归是不难的。因为曾经大致在脑袋里想过这些动作，朴智旻总是学得很快。后半夜的练习中，他没有再出什么不可思议的岔子。这让郑号锡放心下来。

过了十点，朴智旻算是粗略学完了上周练习的内容，但还是需要跟成员们一起练习，才能把握好所有细节。

临走时，郑号锡点的外卖送来了热茶。朴智旻围着浅色围巾，把茶捧在怀里，边走边喝着，又呼出一口白气。

他盯着路灯照着的前方，全身有些酸软。他听见号锡哥说他练习的效果不错。两人闲聊几句，又聊到了新专的制作。郑号锡负责这次的Outro，他说写的词讲的是“自我”。

“我听了Demo，有以前的旋律，一时间听起来还有些跨越时间的恍惚感。”朴智旻又微微笑了起来，他想到过去的时光，也是这么一路练习着过来的。

“是的。往回看总是让人觉得时间飞逝，但向前看又会觉得人生无止无尽，一片光明。”

两人回到宿舍，宿舍的灯还亮着。成员们没有多少睡去的。南俊和闵玧其凑在一起改词，田柾国应该是在房间里做beats。客厅里，金硕珍和泰亨还在练歌。

两人裹了一身寒气，提着两大袋热茶回来。金泰亨和金硕珍给房间里的人送去了茶。

这个夜晚绵长而温馨。

朴智旻关了灯，一片漆黑里，他缓慢地眨着眼睛，困意袭来，却突兀地想起那错拍的两次舞蹈。他感到困惑不解，心底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又回来了一些。但最终，他也想不起为什么。就像他反复看过那次舞台事故的视频，试图努力回忆起站在突出舞台上时的情景。但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会一脚踩空，从高处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