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刺眼的光，照进我的眼睛里。我熟视无睹地将这些邮件一滑而过，可就在停顿的片刻中，我的目光却在其中一封邮件前停了下来。

[主题：有其母必有其女，果然都是一个货色的婊子呢]

[正文：私生女///狐狸精///活该司马]

我盯着那条邮件，瞳孔不自觉地微微收缩一下，感觉到手脚忽然变得冰凉起来。不多时，我像是魔怔了一样，在那一刻忘记了所有人在这之前给我的告诫和交代。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怒冲上了我的脑门，好似大脑皮层就在那一瞬间烧了起来。我点开回复的页面，用有些发抖的手指迅速地打下字句：

[主题：空]

[正文：找到我的邮件地址你很得意？嘲讽别人家庭你还很高兴是吗？既然你能查到我的母亲已故，那你就应该知道她是原配，是因为科研工作患上劳疾而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的。你可以骂我，但请你不要捏造事实，也请你尊重她，更不要牵扯到其他无辜的人身上。如果你仍然意识不到自己有什么过错的话，我可以帮你免费做心理咨询，帮你重新塑造一下活在这个社会里应该有的价值观。]

点下发送键的那一刻，我立刻在这场反驳中尝到了一丝自以为睿智的快感，紧接着就感觉到手软。那个时刻，我做了这样一个有失偏颇的选择。其实我知道对方在激怒我，在试图激起我的反抗，以得到它所想要的快乐和满足。在这种人的眼里，你反抗愈烈，它就越是兴奋不已。但我的底线告诉我，我做不到在它侮辱我的母亲的前提下一忍再忍。我告诉自己，这样的反抗和发泄是有意义的，哪怕它被截取、被曲解，都是一定要进行的。

我喝了一大口水，关了灯，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公司电话的过程，就如同一个罪犯等待着审判日一样。

黑暗中，困意正在酝酿，闭上眼时，却又无比清醒。

朴智旻在那天夜里之后打来过电话，消息也不时发来过几条。

他说了什么？我又回复了些什么话？

噢，记起来了。

他说，我会出面声明的。

我故作轻松地说，千万别！你一出面发声，直接就是出场集火了。

他说，那又怎样，难道要看着所有人都在骂你吗？

我笑着说，我倒是无所谓，他们骂我也就是在发泄情绪。你觉得这样做海宇哥会同意吗？

他似乎有些不满，说道，不需要经过他同意。

我说，那你想怎么说？

他说，告诉所有人整件事情的经过，从起因，我的失误，我自杀的……事。到经过，你是我的咨询师，我们外出是因为……

我问他，你真的愿意向这些人全盘托出吗？哪怕是说出你的失音症？

他说，这也是真相的一部分，说出这些，也没关系。

我说，你说了他们也不会完全相信的不是吗？失音症，这样的症状，太罕见了，也太难以被理解了。再说了……他们是真的想要知道真相吗？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但总要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

“告诉他们你是不是那种女人。”

“我本来就不是。”我笑着说。

“你好像不在乎他们怎么看你的。”

“我不是说过了吗？无所谓的。”

“可我在乎。”

我愣了一下，随即回复道，谢谢你。但其实，我们不用去澄清什么，不是吗？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

我忽然意识到这句话别有深意，担忧着这种深意在沉默中这么继续发酵下去，于是接着沉默的间隙继续说，我待会儿就把这些软件啊什么的全删掉，就看不见他们骂我了。嗯……这样的事情，一般都是在才开始的时候大家比较激动吧。如果你这个时候出面，不就是正顺了爆料的人的想法吗？哎，其实你们应该比我更懂这些人的目的吧。不过只是几张照片而已，说明不了什么的。

“尹秀真。”他打断了我。

“嗯。”我很快应下来。

我几乎要觉得，他想跟我说些什么事情了，但在那个时刻，我却不想再往下深究，于是抢先说道：“总之，努力准备好回归吧。”

“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告诉所有人，首席如约回归了。这才是让所有人闭嘴的唯一选择不是吗？”

“……”

“我手头还有一些工作。今天就到这里吧。”

说完这句话，我就在等待他的作别。但在电话的另一头，他似乎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我看着那记录通话时长的数字不断跳动增长，一种难以抑制的悲伤情绪涌上鼻尖和喉头。

正当我要挂断电话的时候，只听见沉默良久的朴智旻终于开口说道：

“尹小姐，是我产生误会了么？”

我挂断了电话，像个被按倒在地上的懦夫那样流着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