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liet认真地说道:“如果你在中途身体不舒服,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如果是第一次登山,很可能会出现缺氧反应。”
“好。”我点点头。
“九月,六号。今晚的航班是多久?”郑号锡喝下一口温水,解开了挂在脖子上的领带,坐在了房间的大床上。
“九点。吃完晚饭再去机场。”海宇哥拿着平板,划过接下来一个月的日程,抬头看了眼门口,“泰亨呢?还有谁没来,柾国?”
刚说完,身着西装的两人前后聊着天走进了房间。
“人齐了。简单说一下行程安排。”海宇哥扫了一眼在场的人,继续说道,“今天的航班到芝加哥之后,就只有两天的时间排练。哎,我跟公司沟通过了,十号、十一号两天两场,在这之后,十二号白天还是需要马上飞回韩国赶去参加晚上的那个颁奖会。中间可能会很赶,行程安排太紧张了。你们要注意身体。不过在颁奖会之后能休息三天,然后就是巴黎、伦敦的场次了。还有三场巡回就结束了。等会儿就在酒店吃饭,七点半吃完饭下楼集合去机场。”
随后便是一些细碎的琐事。简短的会议结束,朴智旻回了房间,把脱下的西装丢到了大床上。解开衬衫,蹬掉裤子,走进了浴室。朴智旻站在镜子前,冷淡地端视着自己的身体。浴室的顶灯下,上身线条愈发明显。薄薄的肌肉分布匀称,但为了上镜,仍然稍显清瘦。他拨开花洒,还没来得及达到合适水温的水打在他脖子上,他却对这样的刺激无动于衷。水流渐渐升温,划过锁骨的浅沟,顺着胸膛微弧的曲线淌下,落在胸下那处黑色的纹身上。
“NEVER MIND.“
朴智旻抬起手,轻轻抚摸上那处皮肤。这个纹身很早就刻了上去,甚至是在她到来之前就被埋到皮肤底下了。水侵入了他的眼睛。他闭上眼,试图回忆起一些什么模糊的东西。例如,那位纹身师的样貌和口音,他们交流了什么话,图案是什么,要纹在什么地方。纹身刀的刺痛感随着久远的时间已经钝了。不仅如此,他发觉很多痛感都要被磨钝了。
所以他总是在回忆,试图把回忆当成锻炼一样的习惯去维持记忆中的痛苦。
“没关系。”他下意识小声地自言自语。
他记起来,这是他以前最喜欢说的话。
“没关系。”
无论做错了什么,无论遭受了什么。
“没关系。”
像自我催眠一样,这是他从百般折磨之中习得来的一个劣习。像是一个人的沉思祷告,他的灵魂总是在这个时候分裂成两半,一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我的罪孽,一半跪着向自我努力虔诚地检讨。
“朴智旻……我们回去吧……”
那个人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那个晚上在回忆里变成了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雨暴烈地下,砸在地上是震耳欲聋的响声。尹秀真在向他祈求,让他们离开。雷声滚滚,他听不清她的话,他抓着她的手,不准她离开半步。但是紧接着,他颤抖着的手开始流出黑色的血,混杂着雨水浸湿了他的袖子,他什么力气也使不上。像是坠崖的可怜人,眼看着手里紧紧攥住的树枝折断、掉落。
逼近死亡的失重感太恐怖了。但又太熟悉了。一百遍、一千遍都记得。
朴智旻睁开了眼睛,向后倒退两步,贴上冰冷的墙壁,感到了些许清明。
他再也不需要绑好那根皮筋了。
随后,他不再磨蹭,清洗完毕后走出浴室。从行李中抽出衣服,穿上后开始吹头发。等到发根不再湿润的时候,他抓了抓头发。窗外一阵阵雷声传来。
洛杉矶的大雨随之而来。
他走下楼到了餐厅。晚餐是自助,琳琅满目的各色珍馐没有什么特别的吸引力。他挑了几样菜品,巡视一圈,只看见了金硕珍和闵玧其坐在靠窗的桌子上吃饭。他端着餐盘走了过去。
“老实说,我还挺想在这个时候出去逛街的。”金硕珍吃下一块烤肉,优雅地恰完一口肉之后,他放下叉子,拿起旁边的果汁,浅饮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唱起了旋律古怪的即兴歌曲:“扎起裤脚,穿上拖鞋,二三友人,还有洛杉矶的大街~~~”
酒店的窗子外延伸一出个装饰性的平台,只有鲜少的雨水溅在了窗子上。闪电无声息地闪烁了一瞬,过了小会儿,雷声才缓缓透过云层传来。
闵玧其老老实实吃着饭,看起来有些疲惫。听了这歌,他心底翻了个白眼。
“你要真这么干,我会第一个跟你绝交,然后打电话给洛杉矶警察,告诉他们街上有一个流浪汉。”
朴智旻坐进了餐桌,也跟着望了望窗外的雨。雨水仿佛能透过窗子带来些许入秋的凉意。
“说不一定今晚的航班马上得推了。”朴智旻说道。
闵玧其点点头,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金硕珍;“想推又不想推。推迟之后又是等到凌晨的飞机。我在飞机上从来就没睡好过。”
“你可以试试偶尔吃一两粒安眠药,应该会好一些。”朴智旻建议道。
“我试过,但好像作用不大。”
“也可能是你不够困。”闵玧其说完,又看向朴智旻,问道:“今年巡演结束后打算做什么?”
朴智旻:“不是还有节目要录?”
金硕珍:“应该还有半个月的假期吧。然后回来录节目。”
朴智旻低头笑了笑,“真是难得。我记得昨年这个时候,根本没休。”
“或许是看在我们一个月就跑完了三场的份上。”金硕珍说道。
闵玧其:“但是这个月还没开始。”
“好的。”金硕珍喝完了最后一口饮料,思考了一番,决定再去打一杯。
“我觉得应该还是会推迟,再喝一杯等等。”他这样说道。
过了一会儿,海宇哥的消息推送到了每个人的手机里。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拿出手机看:
“准时下楼集合。”
“笑死。”闵玧其放了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插兜走人。
朴智旻与金硕珍碰杯,喝完了最后一口果汁。
金硕珍揽过他的肩膀,哀嚎了一声:“我想睡觉。”
三辆黑色保姆车停在楼下。助理们帮忙将行李塞进了车里,一行人跟着上了车。
车辆启程,各个车里的人,除了司机都睡倒一片。
朴智旻蜷在位子里,靠着窗户,能听到一些雨声。
困意袭来的时候,他觉得有些惆怅。
还有三场,就又结束了吗?
一年半了……
时间好快,但又好漫长。
你听到了我的新歌吗……
有来过我的演唱会吗……
他无端地想,随之又将这样好像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的妄想作罢。
雷声震耳,雨弄人心。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只会是在跋涉途中重复煎熬的又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