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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当子弹已经上膛,我不会扣下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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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检查、装弹、准备姿势、瞄准、呼吸控制、扳机控制、击发、跟枪、重新瞄准、重复。

江礼然每一步都严格按照裴元序教她的那样操作,她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消解自己的情绪。

她还是没办法去戳破那些事,她害怕去承担与之相应的后果,那些事一旦说破,自己与妈妈的关系毫无疑问会更加僵硬。

她渴望再次见到她温柔的笑颜,不想再像之前那样争吵。而父母之间的事早已多说无益,只适合埋葬于心脏和时间的缝隙里。

就在江礼然重新架上步枪,准备扣动扳机之际,林序秋突然蹑手蹑脚地从身后接近她,将手指比成枪的形状抵在她的后脑,与此同时凑到她的耳旁。

“砰!”

气音倏地在耳边炸开,江礼然猛地一震,随即愤怒地回头:“你有病啊!?”

林序秋被她刚刚那一颤逗得得合不拢嘴:“哈哈哈哈哈你胆子好小。”

江礼然内心是无语,她斜了林序秋一眼:“幼稚。”说完便不再理会她,继续射击着靶子。

然而,站在一旁的裴元序却不安定了,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

常春藤吞噬着整座教堂,推开那扇腐烂不堪的门,一股霉味和陈旧的气息涌入鼻腔。

室内无人,只有几束微弱的光线透过破碎的彩色花窗玻璃投射进来,斑驳陆离地照在地板上。

地板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圣经和祈祷书,它们的书页已经泛黄,有些被雨水浸泡得无法辨认。

在这被时间风化侵蚀得面目全非的教堂里,唯有那墙上的十字架仍旧完好无损,甚至一尘不染。

裴元序站到教堂中央,观察起那座十字架,等待着另外一个人赴约。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裴元序站得腿疼,那人也还是没出现,她才忽然发觉自己被耍了。

正准备要走,“咔嗒——”,一个冰凉的硬物突地抵住后脑勺。

是枪,一把真正的枪。

它透过发丝,紧紧地贴在头皮上,那股凉意在电光火石间传遍全身,头皮发麻的同时,冷汗也随着身体的一阵颤抖冒了上来。

裴元序脸色苍白,双唇抖动着,她呼吸急促,心跳声如雷鸣般在身体中回响。

她没敢回头,但那教堂外的夜莺歌声,伴随扳机缓缓扣动的声音却在耳朵里萦绕,心脏狂跳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跃出来。

她知道,她已然赴约了。

“砰……!”

一声响起,几乎就在她的耳边。

裴元序短促地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在砰声响起的那一刻停滞了。

那只不过是身后的人在扳机完全扣到底时,贴着她的耳朵,轻声模拟的一声枪响。

她迅速转身,一手快速掏出枪,一手风驰电掣般上膛,将枪口对准了那个人的脑门。

对方一愣,随即,她咧开嘴角笑了起来,似乎是对裴元序这让人猝不及防的反应很满意。

一双黑色的手套在微弱的光束下缓缓升起,与左手中的左轮手枪相融,似风暴云翻滚的银长发凌落在眉间。

见她做出投降的姿势,裴元序这才慢慢降低了枪口,她的目的只是警告她,并非真的开枪。

她逐渐放松警惕,准备把枪放回口袋。

就在这一刹,那人猛地抓住了裴元序的右手,再次将枪死死移至她自己的脑门上。

裴元序大脑一时一片空白,瞳孔瞬间放大。她想要抽回双手,可对方的手如同铁钳一般,紧紧地拷住了她,让她的手无法动弹。

她只能望着她的脸,望向那双眼睛——它们如死人般浑浊而暗淡,早已失去了生命力,却在这刻,不可思议地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她能感受到冰凉滑腻的皮革,正顺着自己的手背,一步一步地将手指,滑向自己那轻扣在扳机上的指尖。

每一寸的接近都让周围的空气紧绷粘稠,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每一秒的流逝都显得无比漫长而又沉重。

裴元序的眼中辉闪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与哀伤的复杂情绪。

眼眸深处,犹如被黑洞所吞噬,无尽的恐慌和绝望回旋在瞳孔内。长长的睫毛下,隐藏着几滴晶莹的泪珠,似乎随时都会滑落。

她不想让她死,可那人却用力按住她的指头,决然地扣下扳机,让空气几乎无法正常流动。

霎时,裴元序的心脏猛地收缩,双眼紧闭。

然而,预料中的巨响如同奇迹那般,没有降临。

取代它的,只是一声轻微的金属响动。

寂静被打破,惊愕之中,裴元序的睫毛颤动,她缓慢睁开双眼,眼前是嘲讽的笑容。

这笑容在枯萎、凌乱的发丝掩映下,于昏暗的教堂中分外醒目,一种胜利与解脱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松开束缚,掌心上清晰地留下了裴元序手的痕迹。

她用这只手捧起裴元序的脸,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肌肤,语气中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戏谑:“Неверится?”(想不到吧?)

“……你。”裴元序的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无法理解那人的意图,只能僵直地站在原地,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她的脸上:“为什么?”

脸上的动作停止了,手立刻被收回去。

那人后退一步,耸了耸肩膀:“不是讨厌我吗?”

“……”

裴元序顿时无言以对,她心中自有答案,但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枪慢慢地放回原处。

她带着些许懒散,连眼睛都没抬一下:“算不上是讨厌。”

这句话引起了对方的兴趣,她向前倾斜上身,脸几乎要与裴元序贴在一起,眼睛向上具有侵略性地端视着她,嘴角噙出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是什么?”

裴元序微微别过脸,避开了她的注视:“那还是讨厌你吧。”

见她不肯正面回应自己,那人挺直了脊背,语调变得严肃:“Почемузакрываютглаза? Нехочешь, чтобы яумер?”(为什么闭眼?不想让我死吗?)

裴元序转过头,以一种难以置信而又极其悲哀的眼神凝望着身前的人。

“……Нехочуубивать.”(不想杀人)

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燃起一把大火,视线越过裴元序的肩膀,墙上那把白色十字架赫然映入眼中。

此刻的场景让她觉得,这是多么的讽刺——她是苍白的玫瑰,是虚伪的圣母玛利亚,是虚有其表的蝴蝶。

对于这个想法,她是尤其肯定的。

“伪善者。”她在心里对裴元序暗骂道。

她合上眼深吸一口气,尽量平息住内心的怒火,她告诉裴元序:“Впистолетенетпатронов.”(枪是空的)

?裴元序一惊,下意识摸了摸口袋中的枪:“什么时候?”

对方没回答,只是牵起她的双手,目光柔和:“圆圆,枪还是太危险了,别碰了。”

裴元序立马甩开了她:“谁要你管我。”

那人歪着头,架起双手,无奈地道:“好好好,双标姐。”

“……”

“快回国吧,伦城不适合你。”说着,对面掏出电子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粉色寿百年。

她对着裴元序缓缓吹出一缕烟雾,烟云在对方的脸颊边缭绕、飘散。

裴元序眉头一皱,用手扇了扇鼻子,略带厌恶地看着她:“Already know that.”(不用你说)

身前的人勾起笑,朝她紧逼了一步:“Язабочусьотебе.”(我是在关心你)

虽是关切的语句,但她的语气明显不善。

两人眼神交汇,裴元序注视着她那双自始至终都藏匿着阴郁的眼睛,一股更加复杂的情绪涌入心头。

窗外夜莺的低吟犹如雨水渗透,浸湿厚重的石墙,哀歌穿过泡发腐朽的长椅,掠过灰烬泥泞的祭坛,荡在这片唯有一人在意的空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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