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好不容易挪到了521号池边，他放下了分明只有几个土豆，但好像又有千斤重的桶，轻轻咳了一下。
平常只要他在池边转悠，小白就恨不得跳到岸上来找他。
今天，他站在池边良久，小白还是面对着墙。
狗蛋的心沉到了肚子里。
人鱼既聪明又敏感，暗银色的人鱼这么快就学会了说人话，小白他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狗蛋愧疚地攥紧了衣角，声音不受控制地沙哑起来，“小白……”
小白的肩膀颤抖着，猛地转过了身。
小白死死咬着嘴唇，血顺着下巴流下，他和没有痛感似的，越咬越紧。
因为自己的磨蹭，小白这条笨鱼都饿得吃起自己来了，狗蛋感到心里真想对小白说一万句对不起， “md，别咬自己了，”他拍了拍桶，“快来吃饭。”
听到狗蛋略微沙哑颤抖的声音，小白愧疚地抓紧了自己的脸，尖锐的指甲刺穿皮肉，血顺着指缝流下。
狗蛋他这么聪明，不会察觉到了什么吧。
“小白！”
他低着头游了过去，屏住呼吸，快速吞下了那几个 小得可怜的土豆。
人类温热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颊，“真是的，你tm再饿也不能自己吃自己啊。”
他全身紧绷了起来，胃部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咕咕声。
小白闭紧了眼，拼命收缩着腹部，祈祷着狗蛋能赶快走开。
狗蛋好香啊。
他疯狂摇了摇头，驱散着这个想法，可口水却疯狂分泌着。
为什么他有这种欲望?为什么?为什么?而且，这种味道好熟悉，他好像早就品尝过这种味道了。
他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一个想法让他几乎哭了出来。
他一直想吃掉狗蛋啊……他想吃掉狗蛋，让狗蛋化为自己的一部分，永远陪着他，永远……
不！这不是他！
小白疯狂摇着头，但很快就无力地耷拉下来。
可是如果他没有怎么想的话，为什么会有吃掉狗蛋的想法呢?
“吃吧。”
土豆的味道盖过了狗蛋的香气。
土豆?哪里来的土豆，他刚才已经把土豆都吃完了啊。
他奇怪地睁开了眼睛，一个又大又黄的土豆静静地躺在人类的手中。
“别不好意思啊，你都给我送过这么多回土豆了。”
见小白没有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狗蛋用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我吃不了这么多。”
可这时，狗蛋的胃叛逆地咕咕直叫。
狗蛋呆住了，他依旧看着小白，但红色悄悄爬上了
他的耳根，语无伦次地苍白解释着：“md，我真不饿！……我……”
他怕小白不吃，连忙跑开了。
狗蛋藏到门后，看着小白一口一口吃掉了土豆后，才伸着懒腰下班。
第二天早上，烦人的广播声还没响，狗蛋就被自己胃里的咕咕声吵醒了。
他隔着衣服攥着胃，猛灌了几口水，冲着空床摆了摆手，“姐姐，我吃完早餐啦，我走了。”
狗蛋胃里空空，但仍然活力满满地在小巷中奔跑，舒展着躺了一夜的四肢。
今天的小巷依旧雾气蒙蒙，只不过捎带上了几分凉意和落叶，预示着秋天的到来。
落叶落到了狗蛋的脚边，又随风飘到了巷子深处，不见了踪影。
秋天……
狗蛋想到了在人鱼饲养室中的小白。很快，那条鱼的生命也会像叶子一样掉落，不见了踪影。
狗蛋放下了正在拉伸的手臂，一下子无精打采起来。
“啊——”
一声惨叫声打破了小巷的寂静，害得狗蛋差点闪到腰。
那声音，就像是一只野兽临死前发出的怒吼。
声音的源头在狗蛋要路过的地方，他放缓了脚步，慢慢经过那里。
一户矮小的房子敞着门。
一个瘦小的小女孩被母亲按在地上，父亲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把刀。
母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地道着歉。父亲拿着刀的手在颤抖，“阿明，对不起让你来到这个世上。”
女孩瘦得骨头凸出，头发枯黄，一看救活不了多久了。
女孩察觉到了他的到来，用含着泪的眼睛看着狗蛋，“救……救命！”
沙沙。
里间的帘子微微晃动，两个更小的孩子手牵着手走了出来。
他们没有哭，没有闹，而是吮着手指，流着口水看着他们的姐姐。
如果姐姐不死，死的就是剩下的这四个人。
他无权决定让谁去死。
可他对着这含泪的眼睛，说不出来“不关我事。”这句话了。
狗蛋低着头，飞快地逃走了。
他是第一个到达饲养室的，天才蒙蒙亮，熹微的晨光透过玻璃照了进来，给惨白一片的饲养室增添了几分活力。
小白静静地趴在池边，身体有规律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沉浸在睡梦中。
狗蛋气喘吁吁地盘腿在池边坐下，他一下又一下摸着小白柔软的长发。
慢慢地，他的手加大了力道，似要把头发扯下，好像他一松手，这人鱼就会凭空消失似的，“对不起，md，我不能决定让谁去死啊。”
他倏地站了起来，银色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
小白惊恐地看着他，一下子潜入了水中。
狗蛋伸出了手，可抓到的只有飞溅的水花。
狗蛋不知为何有些伤感，他为什么要在乎一个食物对他的看法。
小白在水下紧紧抱着双臂，见岸上的人影渐渐运去后，他才长舒一口气。
好险啊，刚才他的尖牙差点就要刺入狗蛋的喉咙了。
小白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躺在池低无声地掉着眼泪。
他想把狗蛋撕碎一口口吃掉。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他自责着，越缩越紧，好像回到了蛋中，变回了缩成一团的胚胎。
今天该轮到狗蛋去准备人鱼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