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断定阿草是章鱼?”
“我……我了解章鱼。”李鹤的脸藏到了阴影中,让狗蛋捉摸不透。
“但章鱼不是人鱼的奴仆吗。你刚才说你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他们是谁?是章鱼吗?”
“狗蛋,章鱼很复杂的……,我不追问你为什么来,你也不要问我“他们”是谁了,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我先回去了,521号看上去要一些止血措施。”
李鹤的语气很低沉,强行结束了章鱼的话题。
看到小白在黑暗的尽头化为了小银点,狗蛋才扶着小红站了起来,血粘到了大腿上。随着狗蛋站起, 血雨点般滴落到下水道发黑的石板上,顺着石板的纹路流到了臭水中。
苍蝇感觉到了血味,它们嗡嗡叫着,从一块腐烂得看不清形状的物体上一起腾飞,向狗蛋的创口蓄势待发。
狗蛋看着爬着白色幼虫的腐烂物,鸡皮疙瘩爬满了 全身。他从小红带的应急包中拿出了一瓶酒精,咬开了瓶盖。
“狗蛋,这是酒精,不是双氧水。”
“也只有酒精了,不是吗?”
“狗蛋!!”
他一咬牙,把一瓶酒精全倒在了创口上,把空瓶扔到了腐烂物上。疼痛从一片冰凉中脱颖而出,拨着他的神经唱起了摇滚乐。
狗蛋用袖子擦去了冷汗,气喘吁吁道:“md!咱们走吧。”
“嗯……”
小红架起了他,两个人和耄耋老人似的在臭气熏天的下水道中摸黑前行着,有几次还被坑洼的地面绊倒,一头扎入了臭水中。
狗蛋用手挤出头发上的水,不知第几次把胳膊放到了小红的肩上,再次起身。
他真庆幸小白走了,要是被那条笨鱼看到这副狼狈样,他肯定在意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你性格真好,还笑得出来!?”
狗蛋愣愣地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子,这才发现自己笑了,他直接放开笑了,“md,那可是!继续走吧。”
地势终于有了上升的趋势。
二人打开了井盖,夕阳的余晖铺满了通往人鱼饲养室的道路,耳边传来了孩子的嬉闹声,一片安静祥和。
狗蛋的脚已经愈合得只剩一个小口子了,他反架起体力不支的小红一瘸一拐地挪向人鱼饲养室。
狗蛋从衣服上擦了擦血污,推开了门。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小明饿虎扑食般拽过了他身边的小红,一顿数落。
“没办法,我爱这份工作!”小红踮着脚尖,红着脸争辩道。
阿草明明没有回来,大家都和没阿草这个人似的,不闻不问。
狗蛋虽然内心生着阿草的气,但不由得难过起来。
要是突然有一天自己也失踪了,会不会也这样?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狗蛋停止了胡思乱想,烦躁地寻找着噪声的源头。
屋子中间放着一个滑动的简易床,小白恢复了鱼尾躺在上面,正被他的同事们按着裹成木乃伊,一个劲儿地往他这边拱。
那银眼睛里好像有蜡烛亮起。
笨鱼忘记了自己没了双腿,想朝他奔来。
狗蛋怕他一头栽到地上,连忙冲了过去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滴——”
狗蛋感到脖子上有什么东西脱落了。
他揽着小白,摸着空空如也的脖子回过了头。
AA先生把他手中伤痕累累的人鱼项圈扔进了垃圾桶,露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你——将功补过了。”
他把一个闪闪发亮的银色徽章别到了狗蛋的胸前, “恭喜你成为人鱼厨师。”
狗蛋听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词,一时忘记了回答。
人鱼厨师?那在屠宰场亲自手刃小白的人不就是他吗?
他,下得去手吗?
银色的切刀浮雕闪闪发光,这是狗蛋梦寐以求的东西,可一想到他要亲自切割小白的生命,他就有一种把他扔掉的冲动。
“李鹤,你以后负责培训狗蛋。”
AA先生笑着把狗蛋推向了倚着门的李鹤。
“你……是人鱼厨师?”
李鹤盯着门把手,嘎吱一声扭开了门,“曾经是。”
“小明你别和小红吵了,快去检查一下521号的指标,下个月它就要出货了。”
狗蛋一只脚刚跨出门,AA先生的声音就如锤子般砸了下来。
“md,他出货的日期明明是在一年后!”狗蛋快步走了回去,忘了对方是德高望重的AA先生。
AA先生倒是没有责怪狗蛋的意思,他依旧笑着,像是向一个暴躁的孩子解答着问题:“上层规定。”
“走了。”李鹤拉了拉狗蛋,小声警告着。
狗蛋看着想从同事们的包扎中逃出溜到他身边的小白,耳边出现了耳鸣声。他什么都没干成,他所做的只不过是把小白从一个死神的刀下拉到了另一个死神的刀下。
“走了!”
他任由李鹤拉着,看着小白越来越远。
门哐地合上。
狗蛋低下了头,逼着自己跟上李鹤的步伐,快把手攥出了血。
“片人鱼肉的刀分三种……像521号这样的人鱼……考虑到肌肉和脂肪的含量……”
他面前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李鹤的声音忽远忽近。
“所以我推荐用一号刀……狗蛋!?”李鹤放下刀,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狗蛋,狗蛋!?”
“在!”
狗蛋赶紧拍了拍脸,聚精会神地盯着李鹤。
“算了,”李鹤插好了刀,“你今天不在状态,我们明天继续。”
狗蛋送走了李鹤,忐忑地来到了521号池。
砰!
水柱从平静的水面上隆起,一只笑容满面的人鱼赫然出现在他面前,他手中多了一颗沉甸甸的土豆。
“狗蛋,吃!”
狗蛋摸了摸人鱼的脑袋,大口咀嚼着土豆,转移着乱成麻绳的情绪。
“狗蛋,你当上我的人鱼厨师了,真好呢~”
狗蛋一下子噎住了,小白慌张地为他拍着背。
“咳……没事了。”他按下小白的手,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小白,眼睛好像进了沙子,“嗯……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