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盖住身体的那一刻，一切感官都失灵了，狗蛋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始在心中默默数数。

狗蛋之前在饲养室的时候，为了通过憋气测试，小白帮他测过憋气时间，他的最好成绩是一分零三秒。

MD,必须要速战速决啊……

刚才冲着船上的人张牙舞爪的蓝尾人鱼在他怀里拼命挣扎着。

狗蛋松开人鱼，人鱼冲出去的一瞬间，他叼着枪，双手抓住了人鱼的尾巴尖。

果然不出他所料，蓝尾人鱼朝一块礁石游去，礁石下是数十双发光的眼睛。

他们的网子下被抽出了一些纤维，数千根纤细的纤维被重新扭成了一股绳，紧紧绕在礁石上。

狗蛋突然感到全身发冷，这些人鱼的捕食目标不是牡蛎，他们明明可以用手蹼撕开网子直接抢，否则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固定住网子呢？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群畜牲的目标是船上的人。

50秒……md,我该怎么解开这比麻花还乱的绳子啊！

黑暗的海水中，数十双发光的眼睛朝他涌来。人鱼渐渐靠近，狗蛋注意到了每只人鱼口中都在嚼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缕缕新鲜的肉丝，红里透白的肉上，挂着闪着珠光色的皮肤。

狗蛋握着枪的手在颤抖，迎着人鱼游了过去。Md,让小白重回大海，这是对的吗？

闪亮的激光穿透了黑暗的海洋，人鱼的下巴被打了下来，可是丝毫没有减速的意味。

他刚才的那一枪好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越来越多的人鱼接踵而至。

md，30秒……

狗蛋知道自己在三十秒内靠近礁石是不可能了。

瞄准人鱼的空隙间，他瞥向了网子底部最薄的地方，找准机会朝那开了一枪。

网子接着裂开了一半，牡蛎们一看有缺口，都朝那一个方向涌去，网子继续撕扯着，连接着礁石的部分越来越小。

这样虽然会损失一些牡蛎，但也不至于空手而归。

10秒。

狗蛋正打算给网子做后一枪时，余光里有一团黑影闪过，他理所当然地调转了方向，先瞄准了碍事的人鱼。

他差点张开嘴呛到自己，小白背着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海水，整条鱼银光闪闪，用双臂虚虚地环着他，像是一个似是而非的拥抱。

小白朝网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摇了摇头，目光里写满了恳求。

一瞬间，他好想丢掉枪，顺从小白，趴在小白的怀里，让小白带他游向大海深处。

可是他的行为已经不再仅仅影响到他自己了，他的背后是无数人的温饱。他好像怕怕屁股当个甩手掌柜，可是他深知饥饿的痛苦，这种痛苦不允许他这么做。

5秒。

狗蛋的胸口开始隐隐作痛，他心知不好，他第一次如此不希望见到小白。

狗蛋用枪口指了指自己，用抢柄指了指小白——“你是人鱼，我是人类。”

4秒。

小白的目光在他全身流连，随后低头躲闪着他，然后蹙眉猛地抬起了头，嘴角扭曲地向上弯着，点了点头。

2秒。

狗蛋看着网子和礁石的最后链接部分，毅然决然地扣下了扳机。

激光发射的同时，银色的尾巴朝他抽来。

1秒。

狗蛋闭上了眼睛，心里有些失落。果然，小白是一条人鱼啊……他应该高兴才是，小白找到了他狩猎本性。

一个泡泡在他耳边炸开，弄得他的耳垂痒痒的。

“零。”

软如泡沫的声音久违地抓挠着他的心，狗蛋倏地睁开了眼睛。

腰部传来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还有人鱼群的兴奋骚动。

可是狗蛋注意到了，他并没有被拍向海底，而是正往海面飞去。

月亮越来越亮，终于，他的口鼻脱离了海水，本能能地呼吸起了氧气。

可是，身体马上又往下坠去，黑隆隆的海水中，一个银色的影子剥离了出来。

小白全身挂着水珠，在他身下，陪着他一起坠落。

狗蛋的眼睛倏地睁大了，他好想给那双总是看向他的银眼睛一个吻。

一瞬间，狗蛋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什么烂事、破事都没有发生，他加班陪着笨拙的小白，正在人鱼饲养室的二楼练习跳水。

泪水从黑色的睫毛间逃逸，滴在了突然收缩的银色瞳孔上，代他吻了那双眼。

身上的又一股疼痛，打破了他的幻想。

啪！

小白落入了水中，他则朝船飞去，重重砸到了甲板上，滚了几圈才停了下来。

“小伙子，干得漂亮！”

船长朝他伸出了手，狗蛋借力站了起开，很快被欢呼的人群围住了。

他笑着和人们欢庆着收货，眼睛时不时地往海面瞟去。

雨已经停了，海面被照成了一片银色。

模模糊糊中，狗蛋瞥到了海中的一个银色影子，被无数黑色影子围着。

知道海里传来了人鱼兴奋的叫声，狗蛋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看来小白被当成赶走人类的英雄了。

tmd，太好了……小白没有被欺负。

“狗蛋！！刚才那只人鱼可真吓人。”刘翊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嘻嘻，有专业的人在就是好。嗯？”刘翊奇怪地探过了头，“你在看什么呢？”

“月亮。”狗蛋从栏杆上收回了手，“我先去睡觉了，今天有些累。”

“我也去！啊呼——”刘翊捂嘴打了个哈欠，“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狗蛋回到了那个仓库卧室并用的房间，看着连一半都没有装满的木桶，慢慢停住了。

“没事的，狗蛋，会装满的。”刘翊懒洋洋地躺在吊床上，迷迷瞪瞪道，“一定会的。”

狗蛋脱下了湿透的制服，光着身子钻进了吊床上的破摊子里，看着那些空着的木桶，慢慢闭上了眼睛。

是啊，会装满的，他们一定会满载而归的，这该死的饥荒一定会消失的。

半夜，狗蛋听到木桶那边传来了咔咔的响声，像是有人往里装着东西。

tmd，他一定是在做梦，牡蛎一共就捕上来这么多，昨天不到怎么可能有人这个点还在往里装。

“md……md……做个梦都不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