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给你。”
首饰盒打开,里头放着一条红绳项链,项链的中心坠着一方又宽又长、质地细润的和田玉,淡淡荷色,羊脂光泽。
“之前在别的拍卖厅看见的,我觉得很适合你,就拍下来了,”越绮雨把这沉甸甸的项链递进掌心,脸上兀自地有些难为情,“明天上午这里还有一场彩宝的拍卖,我还会来……如果你也喜欢我,拍卖结束后就戴着它来找我,如果,如果你不喜欢……”说到这里,她似乎有些烦躁,一句话说得飞快,“你不喜欢的话就把它丢掉。”她逃也似的跑掉了,头一回,像个临阵退缩的小兵。
这一天晚上她没睡觉,坐在酒店房间的飘窗上看月亮。月亮白得皎洁,像陈意祯雪白的脸,月光洒得温和,像陈意祯柔软的怀抱。闭上眼睛,觉得什么都像他,可睁开眼去,又什么都不是他。这一晚注定难眠。
在“第二天快点来”和“第二天不要来”的想法间纠结若干来回之后,“第二天”终究不以她个人意志为转移地,平静地到来了。彩色珠宝的拍卖厅并不在之前翡翠的拍场,陈家和越家坐在大厅第一排的两头,隔得很远,越绮雨这回没戴墨镜。散场的时候,她等在出口,等着那人经过,心跳如擂鼓般紧促。
陈意祯正和自己父亲谈着话,远远地走过来,等走得近了,抬头便望见了她。越绮雨和他对视一眼,脸色一暗,转身就走——她没看见那条红绳的项链。
身后传来挽留的呼喊,她全当听不见。黯然神伤并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可这一回她想例外。胸腔里装满了愠怒和难过,挫败与难堪催使她越走越快,直到被捉住了衣袖。
陈意祯拉住了她。
“绮雨——”
“不要叫我!”
越绮雨转身又扫他一眼。那截光溜溜的脖颈尤为刺目,叫她那颗心在闷热的大厅里凉得彻底。她甩开了他的手。
“你来干什么?来羞辱我的?还是来告诉这里的人你赢了你有多了不起,能把越家的女儿耍得团团转?”
她恨恨地瞪着他,渐渐地红了眼尾。
“陈意祯我讨厌你,你不喜欢我就不准跟过来,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善茬,咱俩要是好不了你也别想和我做朋友,我不吃这一套!”
“我现在就和你做敌人了,你这个大混蛋你敢不喜欢我,你是不是和那个姓顾的好上了,姓顾的给你下降头了还是催眠你了……你,你怎么可以不爱我了呢?你明明是我的呀……”声音越说越小,不甘和委屈叫她有些哽咽,可惯有的骄傲绝不允许她乱哭鼻子。
但或许这次是个例外。她太伤心。
“我永远都没有老婆了……”她抽着鼻梁嗫嚅,“我要打一辈子光棍了……”眼泪涌出眼眶,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好在这个略显狼狈的乌龙并不会持续太久,陈意祯终于在她默默心酸的时候找到了可以说话的缝隙,一面焦急着,一面拿从衣袋里拽出的丝巾给她擦泪。
“你别哭你别哭,”他反倒比她慌张,“我是你的,是你的。”
“……真的?”越绮雨一听这话,眼泪憋回大半,抓着他的手要问个究竟。但那手刚碰到他的腕子便被冰了一下,她低头去瞧,竟发现他手上戴着一串红绳的手链,链子正中穿着一块和田玉的手牌,瞧着和昨天她给的那块品质相同,只是看着没那么宽,也没那么厚。
“这是……我昨天给你的那块玉?”
“嗯,”陈意祯点了点头,脸上浮出一抹哭笑不得的无奈,“你给我的那条项链真的太重了,我没法戴,只能请人把这块玉切开,拜托他们重新加工成手链了。”他从西服的内袋里拿出一个方形的首饰盒,交到她手里,“这是用另一半玉做成的手链,和我的款式是一样的,”他脸红了起来,“我觉得这就、就很好看……”
“像这样,你戴一半,我戴一半……越绮雨,我也……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大概是因为害羞,青年的声音轻细,而拍卖厅外的人声嘈杂。可越绮雨依旧听得很清楚,她用她的心在听。
“我喜欢你,从在影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很心动,也想一直一直跟你在一起,不想和你分开……听到你说喜欢我,我也很、很幸福……”
这话不仅从耳朵里传进,更从心里开了出来。一蕊纯洁的花,散着苦甜的香。那份在雨夜被辜负过的心意,如今开口所流露出的情愫,他的字字句句,此刻越绮雨都能全然地感应。巨大的喜悦,幽远的难过,叫她更止不住泪水。抬眼看他,见他也红了眼眶,心头不禁更觉幸运,又更觉愧疚。
紧紧地抱住青年,越绮雨再次发现爱情是那样可贵的宝藏——再活一回,哪怕是竞拍的极限也能精准地掌控,可感情却无法预测。互相喜欢对她而言仿佛是理所当然,又仿佛是奇迹。多年以后,她也绝不会忘记有这么一刻,她险些坠入深寒,又转瞬走进春天。
一番大起大落的体悟,一缕至死至生的回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