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
烹煮。礼器。王权。
以及孕育。
“「王都是为青遮准备的,而青遮是为我准备的」。”
“嘁。”卫道月不屑冷笑,“柳丹臣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褚褐仰起头,王都今天的太阳是白色的,很高,很远,似乎照得整个王都有些白惨惨的,“他甚至当着我的面发了天道誓,声称他没有一句谎言。”
“天道誓这种东西很好作假的,一句话里面颠倒句子的前后顺序、更换意思相近但实际表达起来天差地别的词,这不是很轻松吗?”
褚褐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他这句话同样颠倒了什么逻辑?”
“其实是隐藏了一些未尽之言。”
卫道月手一翻,一枚青梅出现在了手里。
“我早让韩众去查过了,青遮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炉鼎,柳丹臣告诉你的「八岐宫为你准备了很多炉鼎」这件事情是真的,当时不知道谁嘴不严把这件事情泄露了出去,八岐宫底下很多小宗门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活络?”
“一飞冲天嘛。他们可不知道这些炉鼎是给心魔、也就是给你准备的,他们只以为八岐宫里有个大人物需要炉鼎,要是宗派里能有个炉鼎被这个大人物看上了,不就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褚褐听懂了,“所以,这就是金门宗收养青遮的原因?”
“没错,不过后来你被含芙带走了,炉鼎就用不上了。本来青遮的命运就应该是被随随便便卖给谁或者是送给谁,不过很神奇的是,他不知为何突然叛逃出了金门宗,目标坚定地朝你所在的青梅村赶了过去,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弹幕。
几乎是瞬间,褚褐想到了那些他成熟化后才能看见的、除不掉也毁不掉的文字条,他的眼神逐渐阴戾起来。
那些东西跟在青遮身边果然有目的。
“王都这个地方,存放失败品只是它微不足道的一个附加作用。”
卫道月手伸到了褚褐面前,将那枚圆圆的青梅晃悠来晃悠去。
“它真正的用途是用来检验炉鼎到底能不能让创造出来的心魔真正觉醒。在八岐宫出事后,王都就被封锁起来了,直到你的身边出现了青遮。”
啪。卫道月捏碎了青梅,酸涩的汁水沿着手指下淌。滴答。滴答。
“在和你碰面之后,他的炉鼎体质开启了你的封印,从此你们俩的命运就牢牢地缠绕在了一起。与其说「王都是为青遮准备的,而青遮是为你准备的」,倒不如说,是青遮他自己闯进了你的既定命运中,成为了你命运中的一环。”
这才是,青遮真真正正的身世。
“知道小炉鼎从一开始就属于自己的感觉怎么样?”卫道月玩味。
“青遮,大概会很不高兴吧。”
在卫道月期待的目光中,褚褐缓缓开口。
“他可是最讨厌被人控制和干涉。”
偏偏被收养是因为他,被卖被送还是因为他,人都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但青遮的命运似乎完全被他給左右了,好像他成了青遮的那个命,那个天。
而且,要是知道了是他的炉鼎体质成功开启了心魔封印,大概会怀疑我对他的爱是假的,是单纯出于欲望的吧。
褚褐苦笑。
那我在青遮眼里不就和那些垂涎他的好色之徒没区别了吗。
那青遮会不会嫌我太过心机不要我了另外找其他人做容器?
褚褐一下子紧张起来。
毕竟青遮的命运变数皆因他而起,看起来就好像是他居心叵测将青遮一点一点算计到了自己身边一样。
“青遮青遮,你可不能多想哦。”褚褐咬着指节,血流了满手,神经质地碎碎念,“我可是很爱很爱很爱你的,你要是怀疑我了我会很伤心的,伤心到会把那些你新找的容器全都杀死的程度哦。”
听到他这么明快把“爱”字说出口的卫道月:“……”
“都这种时候了你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种事情。”卫道月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明明是你的小炉鼎率先来找你的吧,你居然不先怀疑怀疑他是不是对你图谋不轨吗?”
“我倒还挺期待他对我图谋不轨的。”青遮居然露出了神往的表情,看得卫道月嘴角一抽一抽的,“无论他是因为什么目的来到我身边,这里面的重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找到我了。我只知道这个就够了。”
“说得倒是好听呐。”卫道月挑眉,“明明是假的也能讲得这么一往情深吗?”
褚褐手指颤了一下,“什么假的?”
“你不是应该很清楚了吗?从记事起开始,到成熟化之后,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你对感情的淡漠。心魔,怎么可能会有正常的、属于人的感情呢?”
卫道月意味深长。
“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对青遮的感情只是因为炉鼎对心魔的天然吸引,而不是真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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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都的大荒西楼据说是一个祠堂。
为什么是据说,因为青遮他进不去。
“王女只有和定女官拜堂成亲之后,才能获得进入大荒西楼的资格。”
孟广白跟在他后面,给他解释。
“只是一个仪式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成亲礼里,一拜天二拜地,重要的不是仪式,而是得到天地的认定。”
“嗯——这样吗?”青遮仰头数楼,惨白的太阳光刺得他眼睛针扎一样疼,他很快撤回了视线。
也是九层,和不周山的没有区别。
“既然这样的话,把成亲礼的日子提前吧。”
真等一个月得等到什么时候,他难道要一个月受困于王都的规矩不去和褚褐接触、甚至一个月都要和满城的尸块打交道?别开玩笑了。
“提前?”
孟广白大喜过望。
“真的吗?青遮,你要和我提前成亲?”
对于他的反应,青遮看都没看他。
“明明不久前才被我打过脸,现在还能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来,还真是辛苦你了。”
“青遮,你在说什么呢?”孟广白疑惑歪头,“你什么时候打过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