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年的记忆如狂风暴雨，呼啸而来。

“爷爷…奶奶…”

裴星看见小小的她跟在两个老人身后，一起去山上的竹林除草，或许说是玩草，她用各种长短的杂草扎出了一只猪，有点丑模丑样。

她看见自己皱起眉头，这是种奇妙的感觉，第三视角和第一视角同时存在，她是她，但她又不是她。

脑筋继续转动，漫长的时间中，她看见几轮春秋交换，枯竹终于不敌风雨威力，腐烂倒下。然而它深埋在泥土里的根部，在一阵春风细雨之后，冒出了笋芽，一夜长一厘，一晃半个月，褪去笋壳后露出内里节节青绿。

竹林里多了两个坟头，一新一旧。

裴星终于察觉到不对劲，小时候她家里明明种的是砂糖橘。

她眨了眨眼睛，眼前景象变化成一处山洞。

山洞里是一片潮湿滑腻的黑暗，山洞外是交加席卷沃野的风雪。一步之隔，两重天地。

泠泠月色洒落在石头地面，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异常和缓，在簌簌飘雪和猎猎寒风中几不可闻。

如死般寂静。

裴星抬脚往前走，很快来到了山洞的尽头，不同于外面的黑暗，此处有光亮。

这是一棵通体莹白的树，玉质的躯干穿破了岩石的桎梏，在风雪中尽情舒展枝叶，而底下的树根深扎入土，延伸到看不见的地表之下。

她看见树躯有个豁口，鬼使神差的地靠近，低头朝里面看去，一个不着寸缕的婴儿正躺在莹玉树躯上，没有任何动作表情，胸膛起伏的幅度之小，如同死了般安谧。

诡异的画面令裴星心头大震，她猛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幕，是甲方给她的素材里的一段，因为整个过程没有任何旁白，不知所云，她就没有剪进宣传视频里面。

她闭眼，回想方才发生的种种，身体不禁瑟瑟发抖起来，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在心头，混沌的思绪渐渐清晰，她咬紧了牙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

甲方给的视频正是她现在所经历的，原来她从不是什么误入游戏的倒霉玩家，而是幕后者蓄谋已久勾引而来的局中人。

系统提示的第六感真是她的灵光乍现吗？

也许，她曾经历过这一切，是潜意识在告诉自己关键词，在默默指示自己前进的方向。

我一定是失败了，所以选择砍号重开，试图改变曾经发生的历史。裴星神情苦涩地想，以她对自己的了解，这种概率非常大，就算是如今的自己在游戏进度到达百分百后，结局却不如人意，那么她还是会选择进度条清零。

这是一场游戏，如果不能通关，那就重开。

而现在，是第几次重开？

裴星想到游戏开始，系统说过的话。选择不同，受到的规则束缚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不同。

上回她应该选择了其中一个阵营，后面察觉出不对劲，所以再一次选择的时候，她没有按系统所给的路线走下去，而是选择了另辟蹊径。

那么，系统究竟是知情，还是一无所知？

裴星比较倾向于前者，事实上在没有这个游戏的现实世界，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经历挫折的时候她会想着如果能重来一次就好了，但仅存在于一道念头。

就像这个游戏赋予了她拥有S级的异能，到了后期她收集的真相肯定比现在要多，从而推动游戏进度，获得了更多的奖励。

她有点难受地想，就是可惜这个游戏不能存档重开。

“咯咯！”

裴星听到了笑声，从翻涌如潮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此刻她依旧身处在山洞中，还维持着趴在树干朝豁口看的动作，那笑声正是从下方传来。

在她睁开眼睛的一刹，映入眼帘的是婴儿雪白的脸庞以及一双黑眸。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黑色，比墨色要浓郁，嵌在婴儿的眼眶中，没有任何反光，像宇宙深渊里的黑洞，吞噬一切的虚无。

“啊——”

裴星听见了惨叫，声音有点熟悉，周围的景象寸寸崩裂，只有那双无神的眼睛盘踞在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怎么会异能反噬，你看到了什么？”是俞文惊讶的声音。

这一刻，裴星从深眠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