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跳跃……”陈希的语气掺着怀念。

真是让人熟悉的出场方式啊！

尺云大厦300层，宽阔的顶楼地坪上首先令人看到的是两个高大的机甲，分别是陈希驾驶的破军和俞武凭空出现的零号。

周围百米悬停着数十架战斗直升机，舱门大开，士兵控制着重型武器的枪口齐刷刷对准了破军。

地面上也是整装待发的特情部，除了接应逃离的师生，还派出了小股人员搜索每一个楼层，似乎是在寻找某个确切的存在，因为碍于该区域内异能失效，不得已用如此原始的方法进行检查。

“你的帮手很厉害，居然能入侵伏羲的监控系统。”中年男人摘下防目镜，随手丢在一边，“但我的试验已经在收尾阶段，你们无法阻止。”

陈希摇摇头，在精神联系的感应下，破军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赋予机甲异能确实是奇思妙想，可我想拿回我父亲陈望的心脏，它不应该被制作成机甲的动力源。”

他说话的声音扩大了百倍，显然是故意这样做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首当其冲出现骚动的就是特情部，这支由CCU当中的异能佼佼者组成的队伍，主要任务是为了处理异能者造成的特殊情况，必要时可以无视行政部门的命令，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在CCU中是极为特别的存在。

甚至有言传，就连指挥官也不能完全掌控特情部部长手里的机密。

地面的部队震惊了一瞬后，纷纷把目光投向最前方穿着骆色风衣的女人。

“兰家那边拒不承认此事。”助手将智脑递到她面前。

女人名叫司然，是CCU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层，最为重要的是她并无任何政治财阀背景，一步一步从普通士兵做起，经历过两次开拓战，被陈望亲口点将，自此跨上了旁人望之难以企及的高度。

“那就告诉他们，是兰瑟向我告的密。”司然眼神冷漠至极，“安简白还没回复吗？”

“没有。”

“对上司的查问拒不理会三次，怀疑叛变联邦，把罢免报告和通缉报告一起发放到内网上。”

“好的。”助理仍旧保持着动作，“沧流队的山鬼给您的私人账号发来邮件，务必请求您本人查看。”

司然瞥了助理一眼，没有吭声，脸上的情绪甚至没有半分波澜。

她本人身材高挑，一米二长的风衣穿在其身上并不比专业模特展示的效果差上多少，但脸上始终没有露出丁点表情，仿佛是商场里的假人模特。

“飞机人员反馈驾驶零号机甲的人身份不明，是在陈希和院长对峙的时候凭空出现的。”

助理跟随司然多年，当即醒悟了她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不满和质疑，于是果断继续执行公务，将心中的恻隐抛却脑后。

司然收回视线，冷淡开口：“陈希没有伤害院长的意思，让伏羲把枪械权限关了，我可不想担上射杀陈望儿子的名头。”

“已关闭。”

“嗯，接下来的行动要等待和院长约好的暗号发出。”

末了，司然补上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沧流队早就解散了，佳期你是忘了吗？”

佳期望着她的侧脸，见对方已经自顾自戴上耳麦，刚才的话恍若随口一说。

她咬了咬唇，苍白爬上两腮，那埋藏在心底的记忆被触动到了冰山一角，痛得快令人无法呼吸。

顶楼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多久。

陈希看着院长耳边闪烁的光点，知道了自己的话无法瓦解对方的合作伙伴。他不是傻子，这么多战斗人员围着他一个，而且暗地里还有虎视眈眈的眼睛注视着这里，真要打起来的话输赢难定。

他已经被关在禁闭室里7年，快没有时间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继续拖下去。

皿的生效与使用者的精神力有关，陈希看着院长隐隐发白的脸庞，当即驱使破军发动异能，同时自己也在尝试异能是否可生效。

糟糕的结果就是，皿的作用对他仍旧生效。

但机甲是没有生命的物体，它的异能完全来源于被制作成动力源的心脏，根本谈不上是活物，所以在周遭无数只眼睛的凝视下，院长捂着脖子一脸涨红痛苦地跪倒，再也没了方才语气凛然的模样。

显而易见，人在身体受到伤害时，再昂然的意志也会被生理反应给击溃。

“院长！”

俞武来到他身边，可人类的躯体面对机甲显得有些渺小，再灵活的构造也不能精细无误地掰下他试图抠着喉咙的手指。

无奈之下，俞武选择了脱离机甲，双手捞着院长的腋下大力往上拖拉，经过几次后，院长从嘴里咳出了一粒红色糖果。

那是血液凝固而成的糖果，并不大，但足以堵住气管使人窒息。

“七年前也是这样。”院长狼狈地擦着嘴，“小孩子的招式，所以他才会说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这些话已经无法激怒我了。”陈希扛起无主状态下的零号机甲，“谢谢武叔的馈赠，我先走了。”

“等等！”俞武试图伸手阻拦。

陈希在得到想要的东西后，没有半分停滞，转身跃下300层高楼，机甲在他的操控下灵活地踩着玻璃幕墙一路滑行，速度快得成了残影，连远处的无人机也难以捕捉得到。

“快开启它，今天必须抓住陈希。”院长虚弱的声音传来。

俞武心乱如麻，他想说那不是零号，但院长就是在身侧站着，即使本意上自己没有想要阻拦陈希带走机甲的意图，但刚才发生的事情尚可以解释成担忧院长身体，而现在他无法再故意放水了。

“我用不了异能。”俞武闭眼，勉强道。

“禁锢异能的皿是S级，没有你手上的那件等级高，你可以用的。”

“只剩13分钟，光凭特情部拦不住破军。”

院长猛然扭头死死盯着俞武，愤怒至极，“你是要背叛联邦吗？”

耳麦里传来冷漠的汇报：“快把失却关了，没有异能我们怎么拦住陈希？拿血肉去挡嘛！”

“俞武，你忘了总统让你要听我指挥吗？你现在是要违背总统的命令吗？”

“他不是别人，他是总统的儿子，难不成你们要把陈希弄死才肯罢休吗？”俞武终于问出来这些年的质疑，“你真的还在继续总统的任务吗？”

顶楼一时陷入沉默的氛围。

空中已经有直升机靠近，战斗人员向两人挥舞着绿色灯光棒，那是将要降落的意思。

螺旋桨掀起的狂风在耳边化作噪音，僵持中，俞武听见了一句叹息。

院长关闭了耳麦，难过地说：“所有物种都在进化，而人类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果然忘记了任务的初衷！”

俞武一拳挥在他脸上，想要继续第二下的时候被战斗人员给拦住了，就算隔着厚厚的头盔，也能从护目镜中感受到对方震惊的眼神。

“你疯了吗？”男人脱掉头盔，“他可是联邦仅存在世的初代创始人之一。”

俞武看清来人的身份，惨笑道：“方顺你这次也来了，看来他们是真的不打算放过陈希。”

他现在后悔听安简白的话，如果陈希带走的机甲真的是零号，兴许就有可能逃离包围圈，但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让对方的生机泯灭了。

想到自己有可能导致陈希被捕，甚至死亡，俞武觉得自己对不起总统那些年的照顾和提拔。

方顺摇摇头：“陈希不会出事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继续囚禁他吗？”

俞武推开他阻拦的手臂想要走到院长面前，但方顺拍了拍头盔上的监视器，朝他面露难色地摇摇头，他只好站在三米外向其喊话。

“你和特情部做局抓陈希，目的是什么？”

院长此时被两个人扶住，脸颊上顶着淤紫，整个人显得狼狈至极。

他哑着声音说：“进化的尽头是拯救联邦的唯一选择，你和他都是固守在原地的人，你们是另一个旧世界。”

“所以这就是你拿总统的心脏做试验的原因？”

院长笑了笑，“所有箱子都打开了，我以为你选择了零号机甲是赞同我的做法，我们需要进化，需要舍弃血肉的拖累。”

“闭嘴吧！”俞武大声呵斥，目光凶狠地瞪着他。

“你看，人会因为情绪波动而不受控制，而墙外的植物没有哀乐憎恶怒的迁连，它们只会秉承着与生俱来的生存和繁衍指令，永远杀不完，锄不尽。”

俞武听了后面无表情，垂在大腿侧的双手牢牢攥紧，怒涨的青筋召示着他心底并不如明面那般平静。

人在外界影响和内心感触下，会做出各式各样的情绪反应，继而导致了作用到人的行为中。

这种影响既有正面也有反面，譬如明明知道变异植物无法战胜，但在陈望发出第三次开拓战的公告后，人们依旧愿意响应他的号召，愿意为他流血奋斗。

俞武从不是盲目的追随者，除了对陈望的个人崇拜和慕强心理，他也有自己的考究和思量。

作为陈望的亲信，他有很多次机会去询问真相，而在那天夜里，他先是接受了任务，然后以公民的身份向总统发出了疑问。

“人类一定会战胜其他生物吗？”

“会，人类暂时失去了这片土地的统治权。”陈望目光坚定，“但我看到了我们获得胜利，只是过程比较艰难，有很多人会为此牺牲，包括你我。”

俞武选择相信，“有您这句话就足够了。”

从此以后，俞武成了坚定不移的拯救派、追随者，哪怕亲弟弟与自己分道扬镳，他也始终没有丝毫动摇。

而今晚，俞武迟疑了。

不是对陈望的理念产生摇摆，而是对其愿意为联邦牺牲掉一切的行为感到惋惜和不甘。

如果陈望还在的话，就不会有这么多魑魅魍魉。

有的人，不值得拯救；

有的人，不需要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