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好风锦石会记一辈子。只是因为孙晴丈夫的缘故,长大后的风锦石从未再去见过六姨母,但逢年过节的礼物从不会落下。
所以刚才听闻救人的是六姨母,就迫不及待想见。可风锦石想见的是风情万种,笑傲江湖的孙女侠,而不是面前沧桑老态又低头哈腰满脸赔笑的盟主夫人。
低落的情绪更甚,兴许不想再看六姨母对着自己卑微赔笑,风锦石找个理由将对方请下车。这弄得孙晴十分局促,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惹郡主生气,后来还是如意过来将她扶下马车。
“唉。”风锦石狠狠叹了口气,希望郁结能顺着这口气离去,又呆呆的望着窗外。
如意注意到郡主的情绪,她小跑到窗口道:“郡主莫要吹风,小心风寒。”
“之前在府上听说张蛟总是缠着王爷,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秋天要举办演武大会,想请王爷世子坐阵观擂。王爷向来不喜江湖人,避都避不及呢又怎会见他。而且我听说风锦石也会参加演武大会,他今年若还是魁首,以他现在的名声,张盟主的位置可就不稳了。”
“所以张蛟想找王府做靠山?”
“那是自然,江州毕竟是王爷的封地。虽说朝廷不掺和江湖上,但这暗中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呢。依奴婢说,哪怕今日得孙夫人相救,郡主可别轻易许诺她什么。”
“明白。”她关上车窗,歪着身子继续翻看着郡主娘娘的“遗书”,给自己找点事来做,省着胡思乱想又平白无故的掉眼泪。
【永和十五年秋,兄长别家归营,父舞枪相送,若舞梨花,遍体纷纷,如飘瑞雪。
吾避帘之后,不敢惹秋风。恐咳嗽不已,以此终了,误父兄之雅兴。若得来生,望纵情驰骋,封狼居胥,马革裹尸终不悔。】
风锦石看向手腕,这细到一只手能握住的腕子,竟有弯弓射雕的魄力。像她这样大户人家的姑娘不都指望嫁给好夫婿,相夫教子过此生的嘛?
她勾起嘴角,点点信封道:“这小郡主,有点意思。”
十日后马车停靠在齐府门口,齐府上下皆躬身相迎。风锦石在吉祥如意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显赫的牌匾上写着洪福齐天四个描金大字,表明齐府身份的同时又讨个吉祥的意头。
“草民齐和携齐府上下恭迎郡主千岁。”
风锦石只需微微抬手便有吉祥代劳制止众人的行礼,吉祥还礼道:“我家王爷嘱咐奴婢言,郡主年轻,切莫当主子供养惹天人不快,就当齐家外甥来招待吧。”
王爷这话一说,齐府上下高兴不已,郡主是齐家的外甥,那不就是把箬妃当亲娘论嘛。看来箬妃晋封王妃一事已经定下。席间对待风锦石更加热情。
风锦石的心思却在面前那壶桂花酿,香甜的酒气钻进鼻子直勾肚中的酒虫。她手指微动,刚抚上酒杯的手立马放下。
郡主这身子根本就不可能喝酒,还是别找事了。
这一幕恰巧被对面的女子瞧见,她眼角笑意更浓,与箬妃如出一辙的桃花眼正上下扫视着风锦石。
郡主自然是不能被这种眼神打量的,可风锦石不是郡主,她只觉得那女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诡异,却没觉得失礼。
她正因为喝不上酒而郁闷,干脆起身道了告退。说得正高兴的众人慌忙起身,送郡主离开。
回到屋中,风锦石拿出锦盒,打开一个信封作为睡前故事。
【永和十七年夏,齐府至】
不同以往的信封,仅仅就这几个字。风锦石觉得不对劲儿,拿起信纸在灯烛火下认真端详,发现似乎有零星水印。
哭了?玉青蘋写这封时竟然哭了?
为何?
风锦石睡意全无,她立马坐起身来,反复观察那张信纸,确实只有这几个字。
奇怪,太奇怪。
吃冰糖葫芦反个胃酸都要写封信的小郡主,到了齐府却不添任何笔墨?
风锦石再次抱过锦盒,顺着顺序去查,发现这封信与下封信间隔长达五个月!
好奇的风锦石把如意喊进来,问道:“四年前我是否来过齐府?”她又补充道:“可能落水的缘故,有些事记不大清。”
如意摇摇头道:“齐府咱们是第一次来。”
“第一次?”风锦石皱起眉头,明明写的是齐府至。
“不过,齐家姐弟来过一次王府看望箬妃,住过小半年呢。”
风锦石追问道:“然后呢?发生了什么?”
“郡主那段时间身子不好,咳血又加重了,甚至起了轻生的念头。”
风锦石看向那一盒子的信封,这些说是遗书,可在她看来信中的来生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来世,是小郡主对未来生活的期盼。
根据往后的信纸可以看到,小郡主真的有种下百亩红果,她吃不了的冰糖葫芦分发给江州府的每家孩童;
她特意挑了身体康健的时候去爬西山,虽没捡到奇石,却拓下寺庙的青碑裱在书房;
她还跟着长兄去学骑马,据她所描述的,骑术应该不错。
这么憧憬未来的小郡主,绝不可能是因为病情加重而去轻生。
如意注意到锦盒,笑着上前收拾道:“郡主怎么又写起信来,担心劳神阿。”
风锦石一把摁住锦盒,慵懒地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待如意离开后风锦石躺倒在床,举着这落有泪痕的信纸,不知为何就想弄清楚四年前发生的故事,到底是谁惹小郡主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