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淮低头福身算是应了,但好巧不巧的是,李知准抬头的一瞬,她的目光同刚走到高台上的夏云碰在了一起。
两人皆短暂地愣了一下,李知准轻笑后便回到了自己的位子,夏云却将那个笑容放在了自己的心上,那一刻他不得不承认,就这惊鸿一笑,让他有了别样的怪异感。
一旁的张皇后忍着怒意,轻咳一声示意永宜帝回神。夏云偏头看了一眼,带着微微的不满坐在了皇后的身边,文禄非常有眼力见的为夏云倒了杯酒,然后退至一旁听夏云高举酒杯说了几句心不在焉的体面话,然后宣布开席。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开始相互寒喧或放声大笑,也就在这时可以清楚地看到谁和谁走得近,谁和谁恨不得八辈子不看见对方。
夏霁轻轻转动手中的琉璃酒杯,微眯着眼观察什么叫人以群分,其中几个颇爱骑墙居中的老东西正围着新登科的榜眼游榆和当朝新贵钱四打转,奉承话跟不要钱一样大把大把往两人身上洒。
游榆跟他们对应的有来有回,都快称兄道弟了,而那个木头脑袋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正在吃菜的李知淮也在看着夏霁,她借由袖口掩嘴的动作看着对面的裕王,想起之前初入大元的夏霁,同样是宴席间,同样是无人问津,但不同的他现在有着身居高位的贵气,众人碍于身份不敢接近他,但不能忽视他。
毕竟裕王可是那场血腥的宫变中唯一留下的皇帝的亲弟。
李知淮莫名地笑了下,被高台之上的夏云看见了,而夏云手中的酒杯也微颤了一下,好似他不稳的心神。
“殿下在笑什么?”一旁布菜的银珠不解地问。
李知淮微转头,眼睛一晃就和夏云对上了,一时笑意更甚,她给了夏云一种错觉。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意思。”
此时席间氛围正好,张济放下酒杯,拨开围着他的人群行至中央对夏云说:“臣,吏部尚书张济恭祝陛下觅得良人。”
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席上落针可闻,张皇后猝不及防,面上的功夫没收拾好,混杂着许多情感在里头显得有些扭曲,她怎么都没想到她最信任的父亲竟然会……
张济也看见了,但也顾不得这么多,他在底下将永宜帝对李知淮的态度看得一清二楚,为了挽回张家在永宜帝的中的份量,他必须这么做。
“陛下,大元的敦肃长公主不远千里来到祁靖与您和亲,不就是钦慕您天姿卓然,九王之尊,两情相悦,门当户对,此乃喜事。”张济说完跪伏下去。
张皇后明白她父亲的意思,此时为了张家,她咬牙微笑道:“是啊陛下,知淮相貌出众,身段也好。而且臣妾刚才也与知淮、妹妹说了几句话,是个温婉贴心的。”
夏云看着地上的张济一语不发,李知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夏霁则是冷眼旁观这场众人见证之下的“天赐良缘”。
良久,夏云站起身走下台阶,他挥手挡开了文禄的掺扶,亲自来到李知淮面前,李知淮也在同一时刻站起身,但仍是低着头。
“公主,朕问你,”夏云终于了尊口,并伸出手放在两人中间,掌心向上,那是皇帝少见的尊重,“你可愿嫁与朕,结百年之好。”
下一秒,李知淮抬头,将手搭在夏云的手上,欣喜而端庄地笑着直视夏云,她稳声说:“好,臣妾见过夫君。”
这句话明显地取悦到了皇帝,夏云握住她的手,转过身向众臣朗声宣布:“好,大元敦肃长公主李知淮,性情温雅,知书达理,传朕旨意封为元贵妃,钦天监择其良辰吉日,礼部协助,让贵妃入宫。”
说完又转头去问李知淮先的宫殿是何雅名,又让其先回驿站休息,不必着急入宫:“知淮,以后在朕面前你不用自称臣妾,就叫知淮."
“听陛下的。”李知淮以袖掩唇,双目弯弯,做足了样子:“知淮原先所居于南雅宫。”
夏云大手一挥:“赐居南雅宫。”
众臣跪伏称颂,夏霁却没动,他想着今夜过后,李知淮必定名声大噪。
与此同时,可怜的李立晔正瑟瑟发抖地捧着水中的热茶,脸色苍白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参观驿馆环境的顾寒。
半个时辰前,李立晔正白无聊赖地躺在床装病,李知淮为了不让他在席上被人冷嘲热讽然后一时气不过干出什么有损大元颜面的糊涂事,特地让他装病待在驿馆里。
但是他觉得很无聊,正打算闭上眼哄自己睡一觉的李立晔听到外面的门房来报,说是祁靖的医官来复诊。李立晔一听就觉得大事不妙,但他没办法拒绝,只好让人把医官放进来,自己开始装模作样地咳起来。
“秦王殿下不是水土不服吗?水土不服会咳嗽吗?”来人进屋后就说了这么一句话,但李立晔却觉得那话语中的笑意很熟悉。
但李立晔还没想起来是在哪儿听见的时候,医官就走到了他的床边,李立晔下意识抬眼一看,猝然间看到一张本该死去的人的脸。
顾寒满意地看到李晔惊吓地表情,又好心拍拍他的肩膀说:“喘气。”
李立晔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你可算是回魂了,刚刚可吓坏我了。”顾寒参观完驿站,拉了张椅子坐在小倒霉鬼李立晔的床边。
在李立晔眼里,顾寒这架势与恶鬼索命没什么区别,但他还是抖着声音问:“你、你是人是鬼?”
顾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慢吞吞地说:“我是人还是鬼,不都在你一念之间吗?”
李立晔听到这话都快哭了,他丧着脸带着哭腔:“顾将军您别吓我了,我经不起吓啊。”
顾寒摊了下手,不知嘟囔了句什么,然后无奈地说:“李立衍的弟弟胆子是真的小,行啦,我是人可以了吧,你哥让我来护着你,明白不?”
“二哥?”
顾寒点头,接着说:“所以你在祁靖的行动都要听我的,我才能保住你的命,当然,你要是自己作死的话,我是不会拦着的。”
李立晔渐渐平静下来,他还似懂非懂地点头,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顾寒微挑眉,觉得这小子怎么和李立衍的来信上写得完全不一样,估计是被吓傻了,不过这样倒是更好拿捏了些。
“你是怎么从北原战场上活下来的?”李立晔小心地伸出手,同幼兽般扒拉了一下顾寒的衣摆,但在顾寒的眼神扫过来时又飞快地收了回去。
“殿下你很怕我?”顾寒盯着李立晔,但不要李立晔的回答,他自顾自地说:“我为什么会活下来啊……当然是因为裕王把我捡了回去。”
结果李立晔双眼一瞪,脱口而出:“原来你和夏霁的那些传闻是真的。”
李知淮也在这时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个奉皇命来看看大元的秦王身子如何的夏霁。
两人一口同声地问:“什么传闻?”
夏霁一脸的好奇,李知淮回过味来直接是指着她的五哥骂道:“李立晔,平时让你多读点书,你不听还跑到街上去听那些有的没的,母后不管你,现在连二哥都管不着你了,我这个做妹妹的没过多久就要入宫了,倒时候你被人卖了我看你找谁哭去。”
顾寒听得只觉好笑,也没出声打断李知淮,反而是夏霁走了过去,抬起顾寒的脸细细瞧了会,大约是屋里暖和,顾寒的脸色没有白天那么难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