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彻底降临。
……
梅负雪转过身,眉眼含笑:“公子果真身手不凡,在下佩服。”
对方闻言抬眸,手中长剑嗡鸣,浩邈淡然,面上看不出波动:“举手之劳,不必多谢。”
“公子对幕后之人身份可有头绪?”
方才发生的一切好像都对二人无半点影响,屋内氛围仍旧和睦。
梅负雪似是觉得冷,坐回床上,手重新揣进袖子摩挲,约莫在寻找热源。
“并无。”
公子收回长剑,走近停在床榻旁。
“可惜了,”梅负雪露出惋惜的神色,“我虽见过那人,知道他是涵虚宗弟子,却无法确定具体身份地位。”
话语一顿,他瞧见这人挨着他坐下,又继续添了两句:“若我能像公子这般身手,定会杀去报仇。”
对方沉默了片刻,忽地道出句无根无由的话。
“我可以帮你。”
谁知梅负雪只是轻笑一声,坦然拒绝:“不必,一恩还一恩,再帮便还不完了。”
这话一出口,气氛陡然一凝,仿佛一根银针在两人表面的紧密间划开了一道空隙,虽小却无法忽视。
梅负雪颔首起身,向着门口走去,将出未出之时,步子放缓,又转身朝着屋内行了一礼。
“多谢公子这些天的帮助,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那人敛眉不语。
良久,正当梅负雪以为不会得到回答准备离开时,屋内终于有了回应。
“祁白川。”
……
涵虚宗。
深夜就寝时间已过,唯有试剑堂还点着灯。
能入涵虚宗者,哪怕是外门,皆为天之骄子,夜半苦炼都是常事。
此时堂内金石摩擦声不断,音调不高,刚好能透过堂门传到外面。巡逻弟子经过时瞟了一眼,感叹了几句同门练剑的刻苦,谈笑离开。
“嘭,”堂内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碎屑倏地穿透灯草,烛火骤然熄灭,黑暗笼罩全部。
然后那碎屑被人拾了起来。
“碎了?”
淡淡的沉音回荡堂内。
“主子,胡津的命石碎了。”
角落里传来声响。
过了一会,似是没等来堂中央那人的命令,角落又传来声音:“叶家附近没的。”
“叶家?”
那人还剑入鞘,转过身一步步走向角落。
“我不留无用之人。”
话音刚落,大门悄然打开一道缝隙,黑影窜出,迅疾非凡,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中。
……
【宿主,你为什么突然说出那样的话,虽说咱修炼得靠自己,但送上门的好意,你直接拒接不就断了人脉?】
“人脉?”
梅负雪点上灯,瞥了眼那边的墙壁。
一墙之隔的距离,对面便是那人。
这酒馆楼下接客,楼上都是过夜的屋间,估计是地处过于偏僻,或者那店小二提前为了杀他清场,这会空荡的很。
原先的屋子不能住了,他们二人各挑了一间干净的,不知是不是巧合,那位祁公子愣是等他进屋,才选了隔壁一间。
“是敌是友还不好说,”梅负雪从袖中取出一本册子,表情耐人寻味, “先看看这个,我偷偷从那小二身上扒下来的。”
系统一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它对自家宿主的行为一向猜不透,隔壁那位也应如如此。
谁家好人大晚上去扒尸体啊。
内心嘀咕两句,它凝神看去。
老旧的册子上潦草写着几个大字。
修仙史传。
梅负雪又将册子摊开到某页,精准的指向上面某处。
景和二十一年,佛诡沉寂,众仙陨灭,天下泰安。
景和百年,宗门盛世,群雄论道。
景和年末,第十届论道魁首祁白川拜入涵虚宗,为宗主亲传弟子。
次日,祁白川潜入长老阁,连杀十人,原因不明。
前面几行梅负雪是没看懂,只琢磨出那些名门宗派百十年设立了论道,但后面几行……
系统惊愕:【连杀十人?】
【这是个煞星吧,杀了那么多人,还都是长老,宗门都没把他踢出去,他是宗主私生子吧?】
“或许,不过这也证明了他那句帮我并非空穴来风,他跟小二主子同出涵虚宗,想解决掉同门也不难。”
【杀同门……难道是他们俩有什么私底下的仇怨,想借宿主你的名义做掉对方?】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这些就谈远了,能出现在同门身上的册子,真实度还是有的,不过嘛……”
梅负雪“啪”地合上书,眼梢上扬,心情似乎不错。
“上面说二十年一次论道,各宗门精英弟子皆要参与,而下次比试就在不久后。”
系统没明白:【宿主你什么意思?】
“……”
“我什么意思?”
“……”
屋内一时安静的出奇,隔壁房间里似有窸窣动静传来,约莫是屋主准备阖眼歇息,但又听的不太真切。
梅负雪不知做何,忽地起身,册子”啪”地掉在地上,他五指一笼,火光扑朔爬上他的指尖。
昏黄的灯光在屋里昏黄迷离,衬地他的面容有些琢磨不透。
“自然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
火苗头一歪,零星落在那张深蓝封皮的册子。
“你说我要干什么?”
话甫一落下,他仿佛没了骨头般,身子一软,毫无征兆向旁边倒去。
系统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对方沿着窗棂攀过窗口,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直直下坠。
紧接着,就听见底下传来一道轻快的声音:“谁要管他,当然是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