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接过手,孟余桑终于有闲心好好打量。
笼子整体偏古旧,玄漆也是刷上去的,笼中倒挂了一个钩子,看模样是给宠物立足用的,但不知为何那钩子也掉了块漆,露出的铁色很新,显然是刚损坏不久。
看着这匪夷所思的笼子,内心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怪异感。
寻常人送礼灵宝法器,再不济,俗一点也是朱玉宝石,他心中这样想着,也就伸手试探了一番——
然后颓然收回。
或许是思及那两人身份地位,孟余桑还不太死心,对着笼子的大小比划一下,不知是巧合还是怎地,意外发现正好能塞下他家那只成年雪鸮。
他微妙地陷入沉默,片刻,笼子从左手到右手转了个圈,不动声色隐于身后。
“发现端倪了?”孟怀之问。
孟余桑摇头:“就是个普通笼子。”
前面又传来声音:“放起来吧”
孟余桑应下。
两人彼此无言往前走着。
“父亲,” 孟余桑犹疑再三,还是问道,“弟弟他……”
“你找到孟余淮了?”
孟怀之忽然驻足,因停的过于仓促,还在愣神的孟余桑差点没控制住脚步,一头撞上去,等他险险避身再想询问,就对上自己父亲那张无所动容的模样。
仿佛方才说出口的不是自己的亲儿子,而是一位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道路两旁弟子佝身加快步伐,走近时风过无痕,孟余桑鬓发微颤,喉结稍加滚动,继续艰难开口:“没有,找遍了。”
“……”
“父亲,可韩峥他……”
“我许久没见韩侄了。”那对包含沉静眸子深不见底,孟怀之平静道,“你去传符,代我问候他。”
……
藏书阁。
远远看见有人信步而来,弟子转身行礼。
“家主。”
“下去吧。”
头顶传来声音,弟子闻声应下,起身离开的瞬间,余光里白羽黑尾红穗一闪而过。
……
玄金大门上古朴的白鸟镶嵌其上,两翅流光环绕,乍一瞧如同缀在羽尖的花边,可仔细看去,就能察觉如同绳索般延伸至全身的金雾。
梅负雪刹步在门前看了片刻,评价道:“当真在养金丝雀。”
“还不如金丝雀。”鸟团探出头,“雀尚且矜贵华美,吃穿不愁,孟余淮都快半死了。”
尤其是在吃了那苦出天地的药材后。
鸟团又在心里默默补充。
“那又如何。”梅负雪随口回了句,伸手轻轻按在门上。
大门不知何等材质制成,摸上去皆是死铁冰凉,这种寒意在接触的瞬间顺着指尖上爬,直蔓延在手腕处,等他回过神来时,整只手上都是薄薄的冰雾。
他稍微一怔,收回手瞧了瞧掌心,又抽出怀中那只羽尾,重新贴了上去。
鸟团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对方自残般的举动,茫然道:“你这是……想不开?”
指骨仿佛被冻成冰棱,梅负雪感受着渗透皮肉的凉意,耐心解释:“找位。”
“什么位?”
“门无缝,只有上面的雪鸮图案,藏书阁的钥匙为羽状,应当有个嵌合的点。”他边说边沿着白净的羽毛摸索,“孟怀之肯定闭眼都知道,门上有阵,旁人无法确定嵌入点,随意摸索只能被冻伤。”
鸟团担忧:“那你……”
“我?”梅负雪斜过它头顶尖翘的羽冠,“我不是旁人。”
说罢动作一滞,只听“咔”地一声,按住尾羽的指骨微不可查一陷,攀延至手肘的冰雾戛然而止。
梅负雪放下胳膊,舌尖无意识摩挲着齿缝。
羽尾嵌入的一瞬间,苍白孱弱的白鸟霎时迸发出一道惊人的灿光,梅负雪来不及反应,只得被刺的微微偏头,在剧光黯淡的一刹那,他看见了雪鸮睁开的黑眸。
明亮耀眼,如同星辰。
“成了。”
尾音还未落下,门上的白鸟突然活过来,凹凸生硬的纹路化为轻巧蓬勃的白羽,黑眸轻轻一眨,轻啸嘹亮,双翅猛地一颤,竟如同破茧般脱离大门控制冲向天际。
鸟团看的愣神,片晌后忍不住感叹:“这才是雪鸮真正的样子。”
梅负雪:“差不多。”
鸟团:“咱们动静那么大,外面的弟子会不会进来查看?”
梅负雪啧了声:“那孟怀之架势可真足,每进一次藏书阁外面的弟子都得成群结队赶来跪拜观摩他一次。”
鸟团默然闭嘴。
雪鸮飞走了,门板上真正的样貌也显现出来,梅负雪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尾羽,对着门上的空洞插进去,然后轻轻一扭——
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声音,藏匿深处的世家底蕴终于露出狭缝。
梅负雪面如往常,手上冰霜未消,动作间带起一连串滴落的水雾,他反手在身上一抹,缓缓推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