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交往一个月后,梁觉就看出来,许非遥后悔了。
每当梁觉靠近他,许非遥总会很紧张,反应也随之变得迟缓。有时,他抬头望向自己,目光会显得迷离而散乱,一个激灵回过神后,又会被一股惊恐取代,仿佛他突然间迷失了方向,忘记了自己正在做什么。
依他从不出错的直觉判断,如果不是高考在即,不出两周,许非遥就会对他说分手。
但他知道许非遥不会。
这是他作为高三学生的特权。
不管许非遥再怎么厌恶他,也不会在高考倒计时不足百日时与他分手,这便是梁觉肆无忌惮的底气。
可高考之后,一切就说不准了。
好在梁觉已经想好了对策。
他要在高考放榜那天上了许非遥。
因为他确信,在和另一个男人发生过实质性的□□关系后,过度自我苛责的道德标准一定会折磨得许非遥夜不能寐,让他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按他所计划的那样,去娶妻生子,成立他梦寐以求的小家庭。
怜悯心,道德心,只要拿捏住其中一样,就能轻松掐准许非遥的命门。
而梁觉双管齐下,这就意味着,他不会有失算的可能。
考前的一个休息日,许非遥捧着一本厚厚的志愿填报指南,一边翻阅,一边勾勾画画。
一旁的梁觉不经意扫了一眼,机警地发现,许非遥给他挑选的理想学校,没有一所是在本地的。
梁觉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不选衡城的学校。
许非遥的解释是,衡城的高考录取分数线水涨船高,而教育资源过度集中,除了衡城大学一枝独秀,其他学校都乏善可陈。如果选择其他城市,可以报到档次更高的学校。
“那衡城大学呢?”话音刚落,梁觉似有领悟,眯起眼睛,语调冰冷得如坠冰窟,“哦,你怕我和你读一所大学。”
“当然不是,”许非遥矢口否认,言辞中透露出明显的委婉,“只是……以你现在的成绩,还是考虑更稳妥一点的学校比较好。”
在梁觉眼里,所有大学都没有差别,都是一样了无趣味。他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你的意思是,我考不上?”
“这……”
平心而论,自从许非遥答应交往,梁觉确实履行承诺,在学业上下了更多功夫,短短一个月,成绩就回升到了五百分的水平,模考也一直稳中求进,每次都比上一次高出几分。
可是衡城大学是什么水平?
即使是许非遥这样寒窗苦读、自认为天分和勤奋一个不少的学生,在正式考试前,也不敢轻易说自己一定能摸到衡城大学的门槛。
“确实比你现在的分要高一点点,”许非遥举起一只手,两只手指挨得很近,比划出一个“只差那么一点点”的手势,他注意到梁觉眼神黯淡,似乎有些沮丧,连忙安慰道,“但是,你还有很多其他大学可以选择嘛。这几个月你好好拼一把,考个普通重点还是没问题的!”
两个月后,高考放榜。
梁觉收到查分短信,只是匆匆一瞥,还没看清,手机就被许非遥紧张兮兮地一把夺去。
许非遥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做法似的嘀嘀咕咕些什么,终于缓缓睁开眼。
接着,对着屏幕上那个接近满分的分数,愣神了足足五分钟。
梁觉淡然问:“够上衡城大学吗?”
许非遥缓缓抬头,还没回过神来,大咧咧地叫了一句:“何止是够?!你这个分数,拿状元都没悬念啊!!”
在他印象里,过去十年的衡城高考状元,都没有能达到这个分数的吧?!
随后,许非遥着了魔似的在房间内踱来踱去,嘴里痴痴念叨:“搞错了吗……是不是搞错了?要不要再查一查啊……不行!!不能查,万一真的是错了呢?哎呀,错了就错了吧……”
当面对超越常规逻辑的事件时,人们往往会不自觉地寻求非逻辑的解释,然而梁觉还是没想到,作为一名唯物主义现代青年,许非遥会真的诉于诸封建迷信。
他听见许非遥眉飞色舞地对他说,之所以奇迹会降临,一定是因为他考前去拜过的那个寺庙特别灵验,还说明天就要拉着梁觉一起去还愿。
对他来说,分数不过是他用来钓住许非遥的诱饵,每次模考精准涨分,只是为了让许非遥找不到和他分手的借口。考多考少,他并不真的在意。
如果不是发现许非遥想把他送去外地读大学,借机把他甩掉,梁觉也不想考什么衡城大学,事实上,他并没有读大学的打算。
他原以为许非遥知道他考上衡大后会很失望,因为这意味着未来几年里,他仍无法逃过梁觉的魔爪。
而此时此刻,看着许非遥欢欣雀跃的模样。梁觉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还没意识到,等待他的是怎样的未来吗?
还是说,他只是在装?
为了不打草惊蛇,把梁觉稳住?
梁觉心里冷笑了一声。装也没用。
他的计划不会为任何事情改变。
他就不信,到了那时候,许非遥还能装得出来。
许非遥的情绪似已平复,用手撑着桌子边沿,半倚半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是在过度欣喜后,难以避免地陷入了疲惫。
梁觉想,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