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林嘉恒没有否认,我们回到车上,他叫司机赶紧开回家,越快越好。
一上车,林嘉恒就闭眼开始睡觉。还是两手搭在叠着的膝盖上。紧紧皱着眉。
我给他从小冰箱里翻出水,问他要不要喝。
他说不用,等会回家吃药。叫我别跟他说话了。
一路沉默。
等我们回家的时候,已经傍晚了。
林嘉恒让人给我做晚饭,他自己要去房间躺一会儿。我把他扶回房间,他就让我赶紧走别烦他。
我下楼吃饭。
厨师给我做了三菜一汤。
我盛起来一碗汤给林嘉恒留着,厨师说林总有专门的食谱,等他醒了会给他做的,让我不用给他留,自己吃就好。
等我吃完了澡完了。林嘉恒醒了。
他打电话给我,让我去他那。
我过去的时候,林嘉恒已经坐了起来,脸色看着好了一点,手里捧着杯热茶,坐在壁炉前的沙发上等我,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暖光。整个房间有股淡淡的雪松花香。
他这房间装修得很奢侈很夸张,巴洛克混合洛可可风格,很像是哪个十九世纪欧洲贵族的房间,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随便一件家具拿出来都能让我和小鸡吃上一年,光是那个水晶吊灯我在杂志上看过就要一百来万。
壁炉里的火在噼里啪啦燃烧,茶几上摆放着一套银质茶具,林嘉恒倒了一杯红茶放到对面。
“过来。”他说。
我坐到他对面。
“哥你想说什么?”
“关于年后林家收购的事。”
哦这个我已经知道了。在奥斯陆的时候,裘咏宜打电话告诉我的。当时浅羽在我身边。我们很开心。抱着转了好几圈。
“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哥?”
我喝了口茶。很清冽的茶香,入口回甘。
“有。林氏大概在明年三月份会完成收购,但债务并不会转移。也就是说,你身上的负债并不会消失。”
我心中一沉。原来我高兴早了。
“但其实。林家的产业远远不止两百亿。”
“两百亿只是一个幌子。”
“林景盛有一份价值三千亿的隐藏遗产。在霓虹。”
“找到这笔遗产,你就能还清负债,并拿回林氏集团。”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林景盛虽然不在了,还让我背债,但实际上他给我留了三千亿?
林嘉恒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全程在看着他的眼睛。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他手中的茶杯上。茶水里映着他自己的脸。一秒都没有看我。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明天,将有一辆私人飞机从香海前往东京。”
不是,怎么就已经给我安排好了?
“哥你不去吗?”
“林景盛留给你一个人的。”
“可是哥,你也是林家人。”
“我不是。”
“你是。你是我哥。你应得的那份,自然应该归属于你。”我假装捧着张报纸,从纸张边缘悄悄看他。
他微微阖着眼,洗了还没干的头发被梳在耳后,长而卷的睫毛覆盖住栗色的瞳孔,嘴唇被茶水的热气蒸得通红,脸却很白,像是上了一层看似清透实则浓厚的妆。
哥。
我在心里叫他。
不要骗我。
我不相信你之前和我争明面上的两百亿争得死去活来,却会放着三千亿不要,全部拱手让给我。
“等等,我去趟浴室。”他放下茶杯,捂住心口,好像突然很难受,皱眉起身。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我走到林嘉恒的更衣室。在中间的衣柜里找到保险箱。
输入他的生日。
开了。
林嘉恒的密码。无论是保险柜。还是银行卡。都是他的生日。还有他这个人看着平时吃的用的什么的很高级,但其实没什么常识。这些都是我前些年争家产的时候发现的。
我以为我会在保险柜里发现什么秘密文件。
一只大耳狗公仔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看着都发旧了。
这只大耳狗肯定不简单。里面肯定藏着什么东西。
我捏了捏,锤了锤,试图从这只玩偶身上找到蛛丝马迹,但试了半天之后,我只好承认,它好像真的只是一只普通的公仔。
等等。我突然觉得这只大耳狗有点熟悉。
小时候,我家里也有两只一样的。我妈给我从霓虹买的。从大到小有三个。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家里有两个大耳狗。一大一小。中间的那个被我送给林嘉恒了。
我和林嘉恒小时候就见过。还见过好几次。我妈和他妈关系其实并没有八卦新闻说的那么剑拔弩张,反而她俩有段时间还经常把我们带出来玩。
但四年级之后我就没见到他了。
林嘉恒什么意思。把这大耳狗放这。
浴室传来脚步声。
我悄悄把大耳狗放回去,把保险柜门关上,打乱密码,迅速回到沙发前。
林嘉恒脸色还是不行。
“哥,要不要去医院。”我问他。
林嘉恒说不用,走了两步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
我赶紧去扶他。
他双臂撑在我肩上,哆哆嗦嗦用冰凉的鼻尖去贴我的颈后,过了一会儿,又叫我走。
我走了。
他又要我回来。
等我走近了。
“林嘉茉,谁允许你靠这么近的。”
“哥,你如果需要我帮你,我就留下来。”我说。
“不需要。”
“哥,我澡澡了。香香嘟。”
“你干什么。你不准进来。”
我钻进他的被窝。
很舒服的羽绒被。很轻盈,暖乎乎的。比我在宝山家的被子暖和多了。
我挪到他胸前,抬起他的两条手臂环住我,闭上眼。
林嘉恒的身体先是僵了一下,过了一会又软下来。
我能听到他的呼吸在慢慢平稳,身体也开始逐渐回温。
“我先睡咯哥。”
“嗯。”
“哥。你是我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
我声音很小。
但我知道他听得到。
所以。
不要骗我。
过了很久。
他彻底睡着了。
我扳开抱着我的手臂,从他怀里出来,找到那处腺体,轻轻咬到很深的地方。
*
第二天。也就是12月31号。
林嘉恒大早上还给我发了个新年红包。无语。
他说飞机晚上七点出发,让我现在收拾东西,他送我去机场。
我说我要回一趟宝山的家。
林嘉恒让司机送我过去。
快到的时候,来了个快递的电话。
“你好,有两个国际快递到宝山二村了,请问你在家吗?”
“我就快到了,麻烦稍微等我一下。五分钟之内。”我说。
我拿到快递,抱回家。
拆开。
一个是文件夹一样的包装。
里面是九张明星片。
是浅羽风宁在特罗姆瑟给我寄的明信片。
所以我给他寄的那些,应该也已经到东京了。
【Through the mountains all in flames.】
【まだあげ初めし前髪の林檎のもとに見えしとき】
还有几张法语的,更肉麻,就先不念了。
最后两张是。
【亲爱的林。】
【永远爱姐姐。】
我把它们收起来,悉心放进书柜。
另外一个快递。
也不大。
是一方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装的,是一张折叠的纽约市房产证明。一把钥匙。还有一只水晶钻戒。
是我妈的戒指。我给她买的。她一直戴着,几乎没取下来过。
我跪到地上。
将那个小方盒紧紧抱在怀里。
金属边缘压得我心口很疼很疼。
*
我从家里收拾了一些可能要用的东西,放进行李箱。
本来想再整个打扫一下的。但上次林嘉恒来的时候已经帮我弄过了,非常干净,没什么好打扫的。
临走前,我对它说。
“再会了。我童年的小家。”
司机没把我送回林嘉恒家,把我带到一家高级饭店。
林嘉恒已经在等了,说临走前请我吃顿好的。
我搅着盘子里摆放精致的食物,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我还是吃了。
席间,林嘉恒给我几张卡,和我交代怎么花。
说完了又和我说去霓虹要注意哪些事。
我点头说知道了。
不过哥。我之前就在那上学,我还没你清楚吗。
“哥,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没有了。”
“好的哥。”
“怎么了?”
“你今天还难受吗?”
“……比昨天好多了。”
“欢迎你以后也来找我帮忙哦。”
“什么意思林嘉茉?”
“哥,我是说。”我拿起他的手,贴在我脸侧,无辜地看他。
“哥哥如果还是别的办法都没有用,那我很乐意帮哥哥的忙。”
晚上,林嘉恒送我去机场。
“哥,我突然想起来,我们小时候,我八岁,你九岁的时候。我妈和你妈带我们出来玩。她们在聊天,我们在隔壁桌玩。玩到最后,我们要分开了,你哭鼻子,叫你妈妈把我带回家,我说我喜欢三丽鸥,你就说你会给我布置一间摆满HelloKitty的粉色房间。”
林嘉恒别开脸。
“林嘉茉,你记错了。”
“没有哥,我没记错。我记得你拉着我的手死活不放,然后我妈给你一个巧克力,你就松开了。”
“那又怎样,那个牌子的巧克力很好吃。”
“哥哥哥哥,你现在会不会也因为一块巧克力不要我?”
林嘉恒没有说话,拿起手机给谁发消息。
“哥哥哥哥,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你下定决心的,我都听你的话。”
林嘉恒,我劝你最好不要利用我。
我不知道在挪威的那段时间,你又在那场闹剧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和谁达成了什么协议。你现在是真的在做一个好哥哥,还是准备把我推入另一个深渊。
但从今天开始。无论出于任何目的,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骗我。
哪怕是以为我好的名义。哪怕是这个世界上我仅剩的亲人。
我昨晚悄悄给你注射了alpha信息素哦。如果你到了下个易感期的时候而我没回来,你会生不如死。
飞机门关上前的最后五分钟。
我看着林嘉恒站在原地,抽了一口电子烟。
有人急急忙忙跑过来给他送来一个旅行包。
他接过包,朝飞机大跨步走过来。
“哥。你要和我一起去找老爸的遗产吗。”我眨眨眼。
林嘉恒坐到我身边,从包里翻出墨镜带上,对乘务员说。
“看什么看。出发,去东京。”
注:まだあげ初めし前髪の林檎のもとに見えしとき,にさしたる花ぐしの花ある君と思ひけり,出自日本诗人岛崎藤村1896年创作的诗歌《初恋》。意指,曾记苹果树下初次约会,君用雕花发梳修饰前额碎发。君不知君面亦如花。
Through the mountains all in flames,to be by your side。出自Nick Cave 2001年歌曲《To be by your sid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