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萤丸也分不清他眼前的审神者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在崩溃中诞生的幻想。审神者在萤丸最痛苦的那一刻带他离开,就像绝境中的最后一缕阳光。
“主人,你说,这场独属于我的远征还有意义吗?”半是迷茫半是恍惚,萤丸向审神者发问。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审神者扬眉一笑:“那么萤丸告诉我,你的身边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吗?”
萤丸犹豫了一下,点头。
“你的身边有不离不弃的家人吗?”
萤丸不假思索地点头。
“你的身边有人支持着你的理想并为此付出行动吗?”
萤丸再度坚定地点头。
审神者明白她的话语起效了,她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和萤丸齐平,“那么,这场漫长的远征就是有意义的。”
审神者肯定了萤丸,不带丝毫迟疑。
火势在他们交谈的过程中更加猛烈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即便身处最高点的后山上,也逃不过被炙烤着的命运。
萤丸和审神者都明白,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动,但是审神者明白,驱使自己行动的并非萤丸的幻想,而是遥远时空中的那个遗憾的灵魂。
她没有抛下自己的刀,破碎的残魂在忘川附近徘徊,仅剩的执念作为最后一道屏障守护着他们。
强烈的情感共鸣让审神者苏醒,然后带她来到最后几位反抗者的面前。
不多了,真的不多了……
审神者怎么会苛责陷入迷茫的萤丸呢?她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协助萤丸将污染悄悄驱除。
“我已经死了吧,这个本丸都是假的吧。”为了让萤丸回去,审神者干脆下了一剂猛药。
面对萤丸不敢置信的眼神,审神者再接再厉:“你是整个本丸中唯一的生者,你应该回去,而不是和我们一同陪葬。”
这个道理萤丸当然知道,可是他还是舍不得,等待了无数年的故人在他苏醒的瞬间便会无影无踪。
可是审神者无声地拒绝了他的挽留,向以往送刀剑男士出阵一样维持着同样的表情为萤丸送行。
“回去吧。”审神者话语简短。
燃烧的火焰开始往后山蔓延,现在整个本丸都沦为了废墟,仅有占据后山制高点的万叶樱苟延残喘。
萤丸意识到,留恋再无意义,他不得不和审神者道别。
在心中编织了无数次的话语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萤丸咬紧了唇,酸涩的眼角滚出泪水。
许久,萤丸开口道:“主人,我即将踏上一条难以预测的道路,我也不知道被我求得的未来是何种模样。可是我想拯救大家,与我有着共同目标的同伴会与我一起向前。所以,我并不孤独。”
“此番离去,归期不定,望主人海涵。”
萤丸跪坐在地,和初次见面一样,再度认认真真地向审神者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审神者没有制止他,坦然地接下这一拜。
随后,审神者亲手将萤丸扶起,然后往着万叶樱的树干中一推。谁能想到梦境的唯一出口竟然藏在此处,若是没有一番奇遇根本无法察觉。
在倒入树干的那一刹,萤丸就像穿过了一层水膜。周身的虚幻感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凝实,他将要回到现实。
突然,萤丸猛然意识到,审神者的行动轨迹格外特殊,某种惊人的猜测让他战栗不已。
他好像真的再次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而在另一边,审神者倚靠在万叶樱下,她的裙摆即将被火光吞噬。她明白自己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以一介亡者的身份笑着为生者送行。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的刀剑已经走上了一条了不得的道路了。
审神者笑得格外欣慰。
在梦境破碎的刹那,审神者好像感觉到了什么,有一个与她相似又迥异的灵魂正在唤醒萤丸,她拼尽自己最后一点力量向那个灵魂传输了一点东西。
“哈哈,我就说我从不轻易许诺,凡是说出口的话,必然会成功实现。”
审神者笑着笑着,忽然又有些疲惫。
好累啊,是时候睡一觉吧。
审神者闭上了眼,她的笑容格外平静,躺在火焰附近,就像睡在阳光底下。审神者能做的已经都做了,现在她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终点。
“祝君,武运昌隆。”审神者非常小声地留下了她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坠入永恒的安眠。
高大又沉默的万叶樱无声地庇佑着审神者,成为火焰之中唯一仅存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