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祝狸就感到额头上贴过来一只手,它额头瞬间发起烫来。
“你、你做了什么?”祝狸略微不安,却没敢动弹。
谢九渊道:“血契而已,别紧张。”
“血契?”额头上的手还在,灼热感不退反涨,“是生死契吗?”
血契有很多种,其中一种便是生死契,立下此契的两方同生共死,而解除契约的方法也只有一个,便是由立契者主动解除,别无他法。
但谢九渊却道:“不是。”
祝狸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了一点。
人族寿命不过百年,他可是上古魔兽,能活上万年不死,它可不愿意给一个人族陪葬。
但下一瞬,它又听见眼前的人说:“这是我改过的生死契,契约内容只对你生效。”
闻言,祝狸懵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若是你死了,我就得给你陪葬,若是我死了,你一点事也不会有?”
谢九渊赞许道:“果然是上古魔兽,这么聪明。”
祝狸:“……”
祝狸想,这简直是世上最恶毒的契约。
过了好一会,谢九渊才收了手,祝狸额上那股灼热感才渐渐消退下去。
玄晏盯着他手心的用血画的那个阵法,有些疑惑。
据他所知,生死契是一种强制性契约,需以双方的血为引,是无法被修改的。
这个人,竟然强到能够改动生死契的地步么?
玄晏在心中默默记下了那个改良之后的生死契阵法。
谢九渊上下打量着伤得不轻的祝狸,又冲它怀里的小兽抬了抬下巴,问:“你能变成这样么?”
祝狸嫌弃道:“它太丑了,我不想变。”
换成别人,听见这话定会毫不留情敲上它的脑袋。
但谢九渊默了下,竟接受了这个理由,退让道:“变成别的样子也行,越小越好。”
祝狸没想到对方不但没有反驳它,反而还纵容它,这让高傲的魔兽一下愣住了。
它本是不情愿变成别的样子的,但几千年来第一次有人这么顺着他的心意,而且还是一个刚刚要杀了它的人,那绝非是因为忌惮它的强大才顺从它,而仅仅是因为它说“不想”,所以这个人就没再强迫它。
祝狸偏开已经有些慌乱的视线:“变成它这样也不是不……”
话没说完,嘴里就被塞了个很小的东西。
“咽下去。”那人声音又快又低,似是十分急切。
祝狸真就听了他的话,将牙缝里的东西混着血咽了下去。
刹那间,腹部一股寒意涌上来,它感觉自己体内的血在瞬间凝固了,身体也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眼皮几乎是砸下来的。
它彻底失去了意识。
谢九渊也顺势往边上一倒,身旁的人不知这突然的变故是为什么,但仍然以极快的反应接住了他。
于是,从远处的赶来的几人拨开荆棘,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血泊之中,星星点点的荧火忽亮忽暗,剑眉星目的男子半跪在地,而他怀里躺着的少年面色惨白,浑身是血,已然奄奄一息。
而二人身后,身躯庞大的上古魔兽双眼紧闭,身上的伤口多达几十处,原本雪白的毛发也被泥污和血水糊住,毫无光泽和生气。
像是已经死了。
幽幽荧火映照着他们,让这血腥的一幕多出几分诡谲的凄美来。
无论是上古魔兽祝狸的死亡,还是浴血的二人,都已经足够令人震撼。
一行人皆是愣怔在原地。
很久之后,才有人回过神来,带头往前奔去。
于是一行人便接二连三都跟着跑起来。
玄晏才刚有所动作,就被怀中的人摁了下手心。
朝他们跑来的几人身着一样的弟子服,为首的那人长相周正,谢九渊眼角余光瞥见他面上的担忧时,心底无声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温玉卿竟还是会为他露出那样的神情来。
*
跑到近处的几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隔近后,他们才真正看清了少年的惨样。
身上好几处伤口都深可见骨,尤其是右肩最为严重,凹陷的爪痕血肉模糊,整个右肩几乎被全部削去,光是看着都可怖至极。
他一身红衣如火似血,已经分不清哪处是被血水浸湿,哪处又是衣裳本来的颜色。
温玉卿将身上所有的丹药都拿了出来喂给他,另几个弟子也纷纷递上丹药。
不过,三顾宗到底不是九司台那样的炼药大宗,能拿出来的丹药有限,品阶也不高,拢共十五颗丹药,品阶最高的一颗是温玉卿给的,五阶聚灵丹。
谢九渊嘴里一股子药味和血味,难受得将眉心拧得更紧。
温玉卿以为他是伤口太疼,便一边给他渡送灵力,一边探查他的身体状况。
某一刻,温玉卿疑惑地抬头问他:“你吃过别的丹药了?”
谢九渊想起自己当糖丸吃的那堆高阶丹药,觉得此事还是嫁祸给别人的好,毕竟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夷门弟子,是绝不可能拿得出这许多高阶丹药来的。
于是他又摁了下玄晏手心。
魔君大人一天被人摁了两次手,只觉十分怪异。
但他还是应下了这份求助,开口道:“我喂给他的。”
温玉卿的目光这才打量起他来。
此人身上虽然也有血,但并没有什么很明显的伤口。他一眼看不透此人的境界,那这人实力定然在他之上。谢九渊体内灵气聚集和修复速度之快,至少得是七阶聚灵丹才有这样的效用。
此人来头定然不小。
温玉卿冲对方颔了下首。
玄晏淡淡看了一眼便偏开视线,没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