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进入寝殿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越靠近寝殿深处,守在各处的侍从就越发少,这也使得他穿行在偌大的寝殿更加容易。
走到最后一扇门时,谢九渊已经看不见任何侍从,而隔着这扇门,除了萦绕在这魔宫之内的魔气,他竟感受不到别的气息。
就好像……这扇门后其实空无一人。
不过,谢九渊终究没有推开门,他绕过殿内的白石金纹柱,走到一处很小的院子,院内有殷红的花树,花树下有白石圆桌,桌上的杯盏还残留着细微的酒香。
这处院子连接寝殿,似乎是主人常到此处的缘故,连接两处的矮窗十分宽敞,且不封闭,谢九渊抬脚便能轻易跨进去。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然而,他踏入矮窗后,才往里走了没几步,就感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寝殿内有人……
可分明刚才在院子里时,他并没察觉到屋内有别的气息。
是因为魔宫魔气太重的缘故么?
谢九渊很快就找到了那道视线的来源,就在远处珠帘之后的那张榻上——
既然双方都已经察觉到对方的存在,那躲藏就已经没有必要。
谢九渊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然而,他只刚抬手挑起珠帘,榻上的帷帐就被人一手掀开——
熟悉的白玦,熟悉的面庞。唯独不熟悉的,是那般满含戒备的眼神。
但当他们看清对方时,彼此眼里的戒备又在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相同的惊讶——
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九渊自知自己的易容术法在这人面前无用,便撤了脸上的术法,走过去,将半坐在榻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他衣装整齐,只有发丝微微凌乱,心中便有了猜想。
这人多半是潜入魔宫被哪个守卫发现,这才躲到了魔君的寝殿来。
但一个仙门中人到魔宫来会是为了什么?刺杀魔君?还是和他一样来做贼?
谢九渊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单枪匹马刺杀魔君这种事,天下恐怕无一人敢如此行事,哪怕是正巧碰上魔君虚劫,侥幸刺杀成功了,也定然无法从魔宫全身而退。
这么愚蠢的事,不像是此人的会做的。
因此谢九渊靠着桌案而立,微微一笑:“你也是来偷东西的?”
玄晏因为这个“也”字抬了下眉,随即便“嗯”了一声,又问:“你看上这魔宫哪件东西了?”
谢九渊想,这人把“偷盗”说得好生委婉。
简直像是在说“你看上这里哪样东西了,说出来我送给你”。
谢九渊觉得好笑,但还是答了他的问题,道:“还没有入眼的。”
这是句实话,系统让他偷盗魔宫宝物,却没指定要他偷哪一件。
听到这样的回答,玄晏倒是有些惊讶:“偌大的魔宫,竟没有入得了你眼的?”
谢九渊沉吟片刻,道:“也不能说没有,兴许只是还没见到罢了。”
系统让他偷盗魔宫宝物是为了积攒仇恨,他自是要偷个极为贵重的,而整个魔宫最贵重的东西自然在魔君的寝殿,魔君的寝殿多半又有密室宝库,说不准那宝库里就有入得了他眼的东西。
谢九渊如是想着,又道:“说起来,你对白日不到处那么熟悉,连苦离长在何处都知道,那这魔君的寝殿,你又知道多少呢?”
他的算计明晃晃写在眼里,并未遮掩。
而这样大大方方的算计让某位魔君大人心情很好。
“你想知道什么?”魔君大人的语气甚至能听出几分愉悦。
谢九渊噙着笑意看他:“你知道,魔君的宝库在哪儿吗?”
玄晏站起身来,视线在他身上停了一瞬。
“跟上。”
说罢,便迈开步子朝榻沿右侧去。
然而,他还没走几步,跟在他身后的人就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腕。
他只来得及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谢九渊捂了嘴,连拉带拽按回了床榻,帷帐也被拉下,将整张床榻遮得严丝合缝。
榻上空间其实十分宽敞,但谢九渊按人时没收力,将人按在了最角落的位置,因此从玄晏的视角来看,那其实是有些逼仄的境地。
谢九渊单膝跪在榻上,而玄晏后背抵着实木,几乎是个半躺着被压制的姿势。
偏偏始作俑者自己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是食指碰唇,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有人。”
谢九渊的声音刻意被压低,在这逼仄的角落便显出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于是魔君大人竟真的没有计较他无礼的行为,甚至顺从的没有出声。
谢九渊这才放开手,扭头去听外面的动静。
“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五下,又慢又重,像是某种刻意的提醒,又似是某种问询。
而那五下敲门声过后,门后却又恢复寂静,似是敲门的人已经离去。
但谢九渊非常确信,门后的人还在。
可门外的人是谁?
这里是魔君的寝殿,若门外的人是魔君,那就犯不着敲门。
敲门之后的沉默像是在等待回应,但等待的是谁的回应?
这里是魔君的寝殿,等待的自然只会是魔君的回应。
可魔君并不在这寝殿之中。
魔君离寝,底下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更奇怪的是,为何只敲门不说话?为何没等到回应还迟迟不肯离去?
倒像是笃定这寝殿的主人就在里面似的……
想起寝殿附近少得可怜的侍从,谢九渊蹙起眉心,细细思量半天,却终究无果。
他一边留意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小声问身旁的人:“你来的时候看到魔君了么?”
他并未等到回答,反而等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覆上颈间。
“你在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