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骸。
到处都是尸骸。
山间走兽的、云上飞鸟的、水中鱼鸳的……
还有人的。
有些只剩累累白骨,有些……好像仍然活着。
唐琢浑身僵直地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梁郁身边。
站在梁郁踹开的裂洞跟前,视野变得更加清晰了,他幽幽望去,仿佛还看到了那几个晨起曾经从他身边追闹而过的少年。
这些都是献祭给树母的养料。
这里,就是炼狱。
“呕——”
二人身后,林北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
随着梁郁的动作,吵闹的呼吸声骤然从耳边消失,他看到不远处的二人,就也跟着走了过来。
谁料一抬眼对上眼前的肉腐骨烂,那点残留在脑海中的声波余威瞬间从眩晕转为恶寒,林北哇地吐了出来。
梁郁率先低头从裂洞里走了进去。
脚下的触感滑腻绵软,不像泥土,像是什么东西的脏器血肉。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但无比广阔的空间。
四周尸骨累累看不真切,但抬头往远处去,一望无际。
远方笼罩起涳濛的淡青色雾气,视线虽然不及,却可见深远。
缓过劲来的林北跟到着梁郁和唐琢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仅呢喃:“这……这里是……?”
唐琢低声说:“核巢。”
全球进化后,一些种群首领体内进化出了一种形似宝石的能量晶体。
人类科学家延续了末世前一些科幻小说中的称呼,命名为晶核,它是用于指挥整个种群行动的能量核心。
通常只有像蚁后、蜂后之类的昆虫才会进化出晶核,相比于狼群、羊群等等,拥有晶核的首领往往对于种群拥有绝对的控制权。
而用来衍生并培育晶核的器官,就是“核巢”。
树母作为一个小型生态圈,是世界上已知的唯一一种进化出晶核的植物。
树母的核巢,就在它的主根系统正中。
“刚刚我踹开的不是墙壁。”梁郁看向唐琢,平静的陈述,“而是树皮。”
明明不见天日,却不是哪里散发出幽幽荧光,将整个空间照得极亮。
唐琢干脆熄灭了手里的火把,将缠绕在顶端的布条卸去,露出原本的长刀。
梁郁话外之意,他领会了。
唐琢将刀重新塞回梁郁手里,淡淡开口:“我们现在,在树母的身体里。”
话音落,三人沉默下来。
眼前是尸山血海,四周一片死寂。
静谧之中,骤然响起一道刀罡。
梁郁转了转手腕,把手里的刀一甩,松泛了一下筋骨。
他动作行云流水,人和刀仿佛浑然一体。
唐琢下意识看去,对上了那双黝黑的眼睛。
“不是说要杀掉这棵树?”
梁郁的眼神直白而坦率,仿佛问的只是“不去吃饭吗”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问题。
说完,也不等回答,他便朝着闪烁着荧光的方向走去。
尸骸被无比杂乱地丢弃在核巢的各个地方,几乎让人没有落脚的地方。
梁郁干脆不躲,直接抬脚踩了上去。
骨肉断裂和血渍迸溅的声音响起,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视若无睹。
地狱修罗一般的场景配上他那张明艳的漂亮脸蛋。
艳鬼提着刀,为他去杀一棵树。
唐琢觉得,被踩得“咕唧”作响的搞不好是自己的心脏。
……
三人走了半晌,骸骨越来愈少,尸山渐渐落势。
视野豁然开阔,眼前竟又出现了一个中央广场!
血海之中,广场纤尘不染,铺设的地砖与地面上那个广场一模一样,甚至比之更为整洁。
广场的正中央,俨然又一棵苍翠的树母,她体积小了不少,好像只是进化之前一棵再正常不过的榕树。
荧光正是从树母的冠顶散发而出。
“槽!怎么回事!”林北一惊,挤到唐琢梁郁中间,震撼发问。
“到了。”唐琢定定盯着树冠中的缕缕荧光,“那就是晶核。”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同时迈开腿,踏进广场。
下一刻,一声无比惨烈的哀嚎瞬间炸响。
巨大的声波猛地袭来,三人一阵恍惚。
等他们回过神来,眼前不再是干净整洁的广场。
满地狼藉。
玻璃碎片、仪器残骸、纸笔文件散落遍地,几条裸露在外的电线噼叭闪着火花。
四周遍布着鸣狼的尸体,有的被穿腹开膛、有的满身焦痕。
尸体周围到处都是水泥碎块和暴露的钢筋,像是什么建筑倒塌后的遗骸。
那棵散发荧光的缩小版树母依旧还在原地。
但原本空无一物的树下,现在摆放了一座连接了电线的铁笼。
笼中,关着那匹怀孕的母狼。
而此刻,树母的根茎从铁笼四周的缝隙中伸了进去,深深浅浅刺进母狼的身体。
母狼周身被青光笼罩,它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发出嚎叫的鸣狼就躺在笼边不远处。
它已经濒死,竭尽全力发出那声嚎鸣后正艰难痛苦的吐息着,进气不抵出气。
狼身上下皆遍布焦痕,皮肉中隐约可见被树母根茎攻击所致的勒伤、刺伤。
焦黑溃烂的皮肤和脱落殆尽的毛发让唐琢花了很长时间才辨认出它的身份——是狼王。
“琢哥!”
“汪汪——”
两道喊叫声同时响起,唐琢一回头,看见秦家乐手里拎着一个不知道哪里捡的破钢筋,一把挡开一条蜿蜒攻来的根茎,又抽中一只被操控着飞扑向唐琢进化动物,声嘶力竭的大叫:“还有梁哥小北!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