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从来都不会以灿烂的阳光和绵软的清风迎接它的客人,杰克逊号的红帆铮铮作响,随着翻涌的波涛起伏。乌云席卷,不过以贾巴的经验扫一眼就知道不会出什么事。
“我以为你和乙姬王妃的告别会更...嗯...”
“更...?”
贾巴磨着自己的斧子,想着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身旁的小狐狸盘腿坐着,给皮塔姆之前送他的那把手枪上上枪油。
“总之感觉很平淡的样子,明明她比雷利还像个老妈一样溺爱你。”
茵弗手上没停,只是抬头瞟了一眼确定雷利不在附近,难怪。
“我和乙姬殿下心有灵犀~不过,如果您想像雷利先生一样多'溺爱'我一点,我不介意。”
贾巴笑了两声,这几个月他也挺想这个说话不着调的小家伙的。
保养武器的两人慢悠悠做着自己的事,没有让四周的摇晃影响自己。茵弗离那个风大一点,就不能上甲板的日子好像很遥远了。
“心有灵犀?你的能力和她到底还是一样的?”
茵弗摇头:“不是,但是共通之处很多,我也确实见闻色上手很快。”
贾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个大家都很挂念的问题:“咳...所以你掌握的不错?罗杰...”
茵弗顿住手,将卷好的麻布从枪管里抽了出来,再次组装好,对着天边瞄准了几下。
“嗯...我确实听得差不多了,还会受影响,但是可控。就像乙姬殿下没法完全不与所听到的声音共情,我也是一样的。”
他正式回杰克逊号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罗杰拉到医务室,然后确认了他的状态。
他终于能迈过那些缝隙,拒绝那些低语,仔细地探向那个试图将他碾碎的深渊。他没有破碎,没有灼烧,在那些阵痛中发现了如心跳般的频率。
很糟糕。
比他不能完全听明白时所预估的还糟糕。
贾巴见他避过了问题,心里感到些许酸涩。他也收起磨刀石,摸了两把茵弗的头,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说:“没关系。世界上总有没法治好的病。”
茵弗干巴巴笑了一声:“也许您是对的。”
但是最大的问题不在那里。
那个深渊,那个黑洞,那个不满足,不知足的怪物,其实诞生与罗杰。
茵弗起身,对疑惑的贾巴伸出手:“请跟我来,先生,也叫上雷利先生吧,我在跟库洛卡斯先生示范时发现了一个非常直观的展示方法。”
罗杰的左右手面色凝重地坐在医务室里,面前的小医生支起一个架子,取来了水和纸。
“请问罗杰先生打架有什么习惯?”
习惯?
随性肆意,想打就打,冲在船员前面,拼尽全力,霸气不要钱一样地乱用....
茵弗打了个响指,“就是这样。”
不论什么能力,过度消耗之后带来的乏力与后遗症其实对人的压力很大,只是勉强恢复之后就奔向下一个战场,只是在不断透支自己的生命力。
库洛卡斯曾经就不断对他的这个习惯感到头疼,每次战斗后都竖着眉头把罗杰按在医务室的椅子上。
“霸气更是如此,经过我的学习,我深刻体会到它是如何的'敏感'。不论是强度还是感知,我们都在消耗大量的力量和精神力去运用它们。不管一个人多么强大都是一样的。”
他抖了抖那张白纸,“人的身体在健康时的'安静'就像是这张白纸,出现任何的反馈,您们都可以把它想象成其上可以被我窥见的颜色。”
他随便拿过一只笔,在上面画了几个丑陋的圈。
“这是'疾病',它可以被清除。”
纸被卷成了一个漏斗一样的形状,放在架子上,里面倒入清水。
“这是一个人所承载的'生命力'它可以被补充——”漏斗底部被剪开一个小口,“也会因为过度透支而流失。”
水一滴一滴地落入承接的水盆,在医务室里宛如钟表的倒计时一样回响。
水滴的漏速不断变快,间隔越来越短,直到淅淅沥沥的流淌,承载的水快速减少。
茵弗慢慢地,一点点地把底部的开口剪的越来越大。
“就像是白胡子先生的旧伤,罗杰先生这二十几年来的厮杀也也形成了它的'声音',就是这不停歇的水流。”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总会有那么一根稻草。疾病让他的'绝症'彻底爆发了。
在雷利和贾巴难看的脸色里,茵弗开始往漏斗里注水。
“我和库洛卡斯先生可以用药物为他提供生命力,或者说焕发生命力。但是,您们明白吗,先生,问题太多了。”
他指指纸上仍然存在的,画上去的'黑斑',指指即使他在注水,水位也没有多大变化的漏斗,指指因为不断地水流变化而逐渐变软边脆的纸。
罗杰生病了仍然不断冒险,战斗,那是他的盛大。
就像茵弗说的,从第一次'听'到他的病痛,他所看到的就是一个深渊。
他停下这个已经是第二次做的展示,这次的观众并不比第一次的观众情绪好。收拾好用具,将那张纸丢掉,他一左一右地牵上贾巴和雷利的手,低下身子将它们放在自己的额头上,叹了口气。
勇敢点,茵弗玛利。
“我不喜欢您们这么担心的表情,先生们。我会努力,让您们的冒险至少还能继续很久很久。”
'世界上没有治不好的病'。
他不断提醒自己三岁起就是希鲁鲁克的学生。
贾巴真心希望如此,但是他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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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在下以后就是您的学生了!”
“噢噢噢!交给在下吧小阁下!”
雷利有点无语地看着那边热血沸腾的一大一小,学做关东煮而已...至于吗?不过看茵弗干劲十足地洗魔芋的样子还是让他勾了勾嘴角。
知道了罗杰的身体情况之后他心情并不好。看到罗杰嘻嘻哈哈的样子心情更不好了。
除了对自己兄弟的担忧,他不希望茵弗那么累,库洛卡斯说在鱼人岛的这段时间他损耗的太多了。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缺少睡眠,不好好吃饭,过度消耗精力...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漏斗。
他们当然都很感激,但是茵弗越在意,罗杰越不在意,雷利就越担心罗杰成为茵弗的下一个米森玛丽。
鱼人岛上的两块历史正文给了他们新的线索。红色的历史正文是一块路标的拼图,只要集齐剩下的,他们就能去往最终之岛。
雷利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其中的秘密,然后也许他能说服罗杰好好地休息一段时间。为了茵弗,为了船员们,为了罗杰自己。
“您好像很忧虑,雷利阁下。”
光月时也坐在他的身旁看着厨房里忙碌的二人,臂弯上抱着咿咿呀呀的日和,正在和两岁的哥哥说话。
“你好像不怎么忧虑,时夫人。”
光月时笑了:“在下和御田已经商量好了,既然茵弗小阁下说在下的身体不适合继续在海上航行,那么在下会在和之国等他回来的。”
雷利嗯了一声,轻轻晃着杯子里的朗姆酒,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御田和茵弗两个人咋呼呼地闹,耳边是桃之助有点哼唧的童言。他关注着这些声音,也许茵弗喜欢听各种声响来放松自己的方式还挺好用的。
小医生能力的运用熟练了很多。
他在答应御田为他妻子听一听身体的诉求之后只是简单地握住她的手,就听出来了时夫人的状态,还有她吃了恶魔果实的事实,即使他不知道是什么能力。
雷利弄不明白为什么他能'听'到恶魔果实。茵弗在听到他的询问后只是耸肩,说他曾经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听出来一个人的强大呢。
大概每个人都像这杯酒,这片海,波涛翻涌间,他能听见浪花破碎的声音罢。
他不在船上的这段时间真的成长不少,即使他说什么自己就是去当了个医生。
事实上就是,他学会很多新的知识,知道了如何保养使用枪支,他可以不受太多影响地运用能力,甚至成了鱼人岛皇族的合作者。
他很擅长学习,很擅长思考,也许是在磁鼓岛足不出户的日子带来的。也许在那之前,在他质疑神赐给他姐姐的命运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不少,这让雷利觉得骄傲,也有点寂寞。
桃之助:“在下也等父亲大人!”
雷利想到茵弗曾经也一直在等,不推不动地等一个前进的理由。
罗杰是他的理由吗?他们都代替了希鲁鲁克,成为他的推力了吗?如果罗杰...不能成为这个理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