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凑过来,雷利制止了想往床上爬的路飞和基德。萨博小心地碰碰他的手,“小姨?你好点了吗?”
发色已经褪得差不多的人反应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头发长长了一点?”
萨博的确在考虑把头发留长,虽然一半的原因是他因为发型原因被叫小土豆,长大了之后觉得有点害羞。现在只是比起以前的寸头长了一点而已。
他点点头:“你喜欢吗?还是更喜欢土、土豆...?”
他最喜欢的小姨勾起嘴角,露出一点牙齿。
“男人有漂亮头发当然要留长,要和艾斯一样吗?”
萨博其实没想好,但他很开心,所以他竖起一个大拇指,觉得就留和艾斯一样的头发也很好。
基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小机器人,放在他腿上,“我之前忘记了,补给你,它是【保护霸王龙一号】!”
茵弗拎起霸王龙一号,虽然看起来就是人的形状,但是头的地方画了很多尖牙,有一个刺刺的尾巴。
“哦,好帅,我也忘记了。谢谢你提醒我。”
基德到底还是爬上床,动手示意他按肚子上的按钮,然后会有红光从嘴的地方射出来。得意洋洋地讲述霸王龙一号的炫酷。
路飞也爬上来,眼睛里带着星星地扒着茵弗抬起的胳膊要看。
“太帅了!刺头男!激光!我也想要!”
“哼哼~”
机械是某种男孩子的浪漫吧,一群脑袋凑过来,叽叽喳喳地讲话。
雷利看茵弗很放松的样子,终于塌下肩膀。贾巴摸摸下巴,说以后多让孩子们来陪他好了,也许会有帮助。
金发男人点点头,准备去喝点酒,好遗忘近来永远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痛呼声。
他有时候叫人“你”有时候“您”,有时候叫人名字,第二天又忘记。他已经能下床了,跟着乔治做复健,不过还是要坐轮椅。天气好的话他会在外面逛逛。有时候有人推着他、大人、孩子、有时候他莫名其妙自己就跑出去了,推开门找不到人。
“你又要跑到哪去yoi?”
马尔科落在地上,将搭在肩上的厚披风裹在轮椅上的人身上。奥比塔拉是春岛,但是这个时间还是有些凉,他蹲下身子系上胸前位置的搭扣,抬眼发现茵弗在看着他。
“菠萝。”
“哈??你个混蛋真是....”
不死鸟直起身子,在准备绕到对方身后好推他的轮椅的时候突然顿住,心里钻出个想法。
“喂、小医生,我是谁yoi?”
“...”
马尔科在他面前后退一步拉开些距离,表演般地伸出一只手,然后从指尖开始燃起青黄色的火焰。茵弗淡金色的眼眸也眯起,绚丽的光在其上起舞。
他伸出手,好像扑火的飞蛾,却被温润的炎亲吻指尖,摸到柔软的羽毛。触感拉远,迫使他顺着它抬头,目睹火焰攀爬到面前的人臂膀上,在向侧方展开时变幻成青黄的羽翼。
马尔科轻轻扇动双翼,在滞空时将腿变成鸟爪,落地时发出一声啪嚓的声响,站回茵弗眼前。
“我是不死鸟马尔科yoi。”
面前的人仍然眯着眼睛,再次伸出手抚摸了两把翅膀内侧最柔软的羽毛,弄得他有点痒。“我想要一根羽毛。”
不死鸟从善如流地收回翅膀,在对方失望的眼神里变回人型,手背一转,捏着根青色的羽毛在他眼前晃晃。
“我是谁yoi?”
“...漂亮的菠萝。”
马尔科翻了个白眼,将羽毛塞到他手里,绕回轮椅后握住扶手时没忍住笑笑。果然还是那个臭小鬼嘛,再怎么样也还是他。
“你要去哪yoi?今天还没吃药。”
茵弗捏着他的羽毛向某个方向一挥,好像什么大将军。
“那边,有草药的味道。”
马尔科点头,种植区,他把他朝那个方向推去,在微风里听到一句轻柔的声音。
“您怎么没在白鲸?”
“想起来了yoi?”
“是要接我去鱼人岛吗?我还没收拾行李。”
他心下了然,虽然只是某一个时间碎片,也乱糟糟的,但是记忆在恢复就好。确实他们刚见面的时候自己也是半兽化的状态,两个人对上的时候视线里大概都是满满的火焰吧。
自己大概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青黄色的大鸟这类的?
“不去鱼人岛yoi,去看看药园,然后回去吃药。老爹说下一次,我最好能带你一起带回白鲸。”
“为什么?我做错事了?”
不死鸟叹了口气:“没有,只是因为他喜欢你yoi。”
今天大概是好的一天,虽然茵弗到药园后就开始发呆,叫他也没反应。
但是之前的交流还不错,疗愈就是这样非线性,走两步,退一步,停一会儿,继续向前。茵弗在教他的时候总是这么跟他说,给老爹治病会很难,但奇迹是人的伟业。
马尔科轻轻地将自己的手掌捂在他的眼睑上,感到睫毛轻轻扫过掌心,小声说一句回去吧,然后调转他们的方向。
快回到他们住的主屋时,萨奇找出来了。他接过马尔科的位置,亲自推着他的老师,念叨着自己给他做了什么甜羹汤,还热乎着,正好喝完药吃。轮椅上的人没反应,马尔科轻轻撞了一下这个大小伙子的肩膀,马上成年,他都快和他一样高了。
“抱歉,萨奇yoi。”
他们俩自从从莫比回来,萨奇在见到茵弗的状态之后,关系就有点紧绷。他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在这边,家里的兄弟出了什么事,如果对方瞒着自己,他也会生气的。现在茵弗醒过来,他们关系终于缓和下来,只是需要好好聊聊。
“不、不怪你,马尔科,你当时也不好受吧,老师和你也是朋友。”
不好受真是无法形容。
“而且、老师也...他也想让我加入你们不是吗?他给我留了信,虽然是想让出事时就打开好做打算...”
本来萨奇也有点生茵弗的气。虽然他解释了如果他能回来本来打算过两年再询问他的意见,但是如果他没回来他希望他能和白胡子好好聊一聊。只是没料到马尔科把消息压了那么久吧。
但是看到他带着干巴巴的白发躺在病床上,努力地维持着呼吸,看到马尔科红红的眼眶,牙齿咬破的嘴唇,他就不生气了。本来也只是恐慌助长的愤怒,萨奇从来都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
他还活着,自己还有机会亲口告诉他无论他去哪他都是他的老师,他们是家人,这就够了。
“我宽恕了,马尔科。”
老师大概会这么说。
回到主屋他任由露玖将他接过,送到房间里去吃药。自己到炉子边盛起大半碗甜汤,从冰箱里取了个菠萝丢给马尔科后对着睡了懒觉的小鬼头们做了个鬼脸。自己生长期长个子很快,艾斯他们还是小豆丁。
有时候他会觉得库洛卡斯他们故意把药做得很苦是想激起老师的反应,比如现在,露玖带着点笑将空碗拿出房间,从他身旁经过。
已经坐在床上的人眯着眼睛皱鼻子,好像舔到药后吐完沫沫的小猫。
他凑过去将小桌支在对方身前,放下碗后坐在旁边,用勺子舀起一点递到嘴边。
“老师,啊——”
小小的自己站在板凳上,用手认真地揉着土豆丸子。身旁高大的人取过汤匙,轻轻在咕嘟咕嘟冒泡的浓汤里舀起一点吹吹,和他现在动作一样地弯腰递来。
'小厨子,啊——'
唇覆盖勺匙,微抿后缓缓抽出,拇指抹去嘴角粘上的汤汁。
“'好吃吗?'”
与那时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回应。
但是一只手搭上他握着的勺子,又舀起一点送到嘴里。另一只向前伸出,轻轻用指节刮过他眼角的伤疤。
萨奇弯了眼睛,和记忆里的人一样在得到回答后笑着吮下手指。
是甜的,很好吃,毕竟是他教他的东西。
康复训练还算顺利,他底子好,乔治也是优秀的医生。只是有时候他会变得情绪化,因为自己的身体不听他的话而感到害怕或者不耐。一般贾巴或者雷利会在旁边陪着,观察他的状态,如果有需要的话及时压制安抚。
真是个麻烦的臭小子,和小时候一样,他们偶尔会这么笑。
等到他可以不用一直坐轮椅了,他们就更看不住他了。有一次在港口边上把他捡回来,还在和来往的商人说话。问他为什么不早点回去,他只是笑眯眯地说,我动不了了。
他窝在多弗朗明哥的怀里,因为对方前倾的姿势笼罩在粉红羽毛大衣下,泰佐洛的视角看去就像是一只粉色的大鸟在孵蛋一样。
“呋呋呋呋...所以——”
怀里的人哼唧一声,戴墨镜的人打断自己,低头看去。茵弗皱着眉,伸出手向他的左腿。
“怎么了,医生?”
“痛、”
“呋呋呋所以说叫你不要跑太远。”
他被看起来了,不能有太长时间不在人视线范围内,他们不想他好不容易获得的进展再次回退到零。抽签,轮流,后来就是纯看谁在附近把他捞走。
多弗朗明哥直起身子,在罗西南迪伸手时将他递过去,自己重新开始翻阅手边的文件。披着黑羽毛大衣的人让茵弗靠在他臂弯里,然后另一只手轻轻帮他按摩着腿。左腿总是比右腿要严重,库洛卡斯说因为有旧伤。
“谢谢。”
罗西南迪笑笑,眼神温柔地问他自己是谁。
“柯拉松。(甜心/红心)”
一只手伸到他的衬衣里,凉凉地摸过他那天在米尼翁岛上留下的弹孔。有点痒,他起了点鸡皮疙瘩,但是没有让他停下。
“疼吗?因为我是吗?”
痛吗?看到他踩在死亡边缘,被仪器淹没的时候大概是痛的。
他摇摇头。
多弗朗明哥没在意他们俩,继续和圆桌对面的绿发青年交谈。史黛拉是伊甸的把手之一,而泰佐洛现在为黑曼巴工作。多弗朗明哥欣赏他,毅力、头脑、魅力、对上面那群人的恨,他一个都不缺。
“谢谢您救我,不过如果只是因为火烈鸟先生对您说了什么而加入黑曼巴,那我会替您揍他,您是自由的。”
所有人都凝固了。
茵弗玛利偏过身子趴在桌子边缘,将下巴支在交叠的双臂上,对着对面哑然的绿发青年微笑。
泰佐洛最先回过神,他不知道恩人之前是怎么样的,可他知道自从对方醒过来之后就一直在恢复。自己和他见过寥寥几面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这么多话。
他摆摆手:“不不,恩人,我是自愿的。史黛拉在这里过得很好,我也想帮上您...和她一起。但是我因为过去擅长的还是...”
眼底带痣的青年歪头:“可是她跟我说,您喜欢唱歌?表演?很厉害的?”
多弗朗明哥默默地观察着好像一下子回到曾经样子的人,逻辑严谨,敏锐聪慧地和人交谈着。在对方打了个响指向他伸手时扬起嘴角,递过一张名单。
“原来如此,那您去把货币吞掉怎么样...叫什么来着?”在多弗朗明哥补充后他点点头,“杜·费尔德。”他翻看着名单,在一个名字上停顿了一下,“金金果实怎么样?漂亮的。”
茵弗玛利在对面的人点头时伸起一根手指,示意他还没说完。
“史黛拉一直很想看您在大舞台上唱歌,所以您要用得到的东西满足她。”
双头的蛇吐出信子,嘶嘶地询问:“能做到吗?想去做吗?”
泰佐洛伸出手掌,是起誓的动作。
多弗朗明哥挂掉电话虫,通知迪亚曼蒂把金金果实拿来,笑着问既然要娱乐为什么不吞掉欢乐街。
“因为斯图西小姐。我在别处看见过她的名字...可是我也不记得?”
这回没人能帮他补充,白衣的人好像在努力回忆什么,又变得茫然。罗西南迪将他带回自己的怀里,因为惊讶而停止按摩腿部的手转而在他头上摸了摸。
“想不起来就先不想了,你刚刚...”
“...嗯?”
他观察了一会儿,和多弗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多弗朗明哥不介意,这已经是很大的惊喜。他在迪亚曼蒂拿来果实时交给绿发青年,在对方吃下后让他适应能力后再来找他,权当要忙碌起来前放个假。
“恩人,我...”
茵弗玛利看向他,困惑的样子堵住他接下来的话,泰佐洛捏紧拳头,坚定地点点头后离开房间。
门关上的一刻兄弟二人注意力就全放在渡鸦孵的蛋身上。淡金色的眼散着,在多弗朗明哥伸出手指戳他鼻子时脸微微上扬去贴。
“呋呋呋,医生?”
“...我吗?”
“你。”
“我是蜗牛。”
“你不是。”
“哦。”
多弗仍然用指头逗着变得没什么反应的人,问他记得自己是谁吗,就像之前罗西南迪做的那样,只不过没有得到回答。
至少他确实在变好,刚刚的事情就是证明。他还活着,没有随着他和多弗手里的纸片一起逝去。罗西南迪低下头,用软软的金发蹭着仍然不太健康的金,叹了口气。
“呋呋呋呋,你是狗吗,罗西?”
“多弗——!”
怀里的人伸手,挠了挠多弗朗明哥的下巴,被一个大脑迷糊着的家伙无意识逗了的人额角带着青筋呋呋呋地笑,捏着他那只手说我就该卸了你这只胳膊。
罗西南迪有点担心多弗这样会不会刺激他应激,但是茵弗玛利没反应,只是收回手,小孩子赌气一样转过身把脸埋在他的衬衫里。
多弗朗明哥戳戳他,见他不理他也就坐回自己的位置,重新拿过文件工作。伊甸鲸计划还在继续,即使创立他的人不在状态。不过即使没有他,也能运转下去,一直都是这样的。
“等泰佐洛适应的差不多先去北海吧。弗雷凡斯过几年就可以用了。”
罗西南迪看着怀里开始打瞌睡的人,仍然轻轻地揉着他的腿,嗯了一声。
“罗小子跟着你?”
“应该,他正好回去看看父母,练一练果实能力,茵弗这样子也没法教他。”
多弗朗明哥顿了一下:“呋呋呋手术果实...”
罗西南迪头也没抬就知道哥哥在想什么。
“沃尔夫告诉他永生手术的事了,别想了多弗,他是自由的。”
“呋呋我又没说我要他干什么。”
“茵弗会揍你的。”
多弗朗明哥递给他高高一摞文件,意思是既然茵弗玛利睡着了他就跟着干活,少讲话。
“你还真是狗绳啊,我的好弟弟。”
“你是狗吗,多弗?”
粉色大衣的男人在用抽屉里的枪崩了自己弟弟和给他倒一杯茶让他烫得摔倒在地之间犹豫了一秒。
然后摸摸下巴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