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溢出门缝,明而温暖。
“看样子还没睡,”叶如是低声耳语,“估计在等你。”
喻昭苏无措一笑,掏出了钥匙。
如她所料,夫妻俩确实在等女儿归家。
知道俱乐部教练也来了,她俩赶忙热了饭菜,烧茶待客。
坐了一整日的车,喻昭苏饿得前胸贴后背,又因着“死都不踏进家门”的话如刺扎在心头。
席间,她只顾埋脑袋干饭。
而叶如是撑着教练的范儿,游刃有余地和她爸妈谈笑。
喻昭苏作为VIP观众,一字不落听了全程,不禁感慨——那器官虽然都是嘴,但差距怎会如此之大?
叶如是谈战队规划,二队上单不了解,听不懂。
说到选手的职业道路,她的遣词造句,与喻昭苏想打职业时告诉她们的话查重率极高,落地的成效却截然相反。
她当初得到的尽是奚落,而叶如是被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的菜。
喻武还追问——我家昭苏够得到世界赛水平吧?
Dream主教练避重就轻。
“昭苏可是我的学生,您别忘了我的执教成绩!”
夫妻俩当即举起果汁,说什么也要敬她一杯。
魔法!
喻昭苏捣碎碗底的鱼刺。
这肯定是魔法!
*
她们聊着吃着,一桌菜吃到了凌晨,外面那烟花阵仗早过了,间或有零星的碎响。
“我家够(就)两间卧室,”洗漱时,喻昭苏含着泡沫道,“只能委屈理(你),挤我的一米五小床。”
“能睡就可以。”
按平常的作息,现在这时间,离熄灯还有个把小时。
她俩肩挨肩躺在床上,眼睛一双比一双瞪得圆。
“嘿哟!”
喻昭苏一骨碌爬起,直勾勾盯紧教练。
“教练,感觉你——您轻轻松松就拿捏了我妈我爸?怎么做到的?”
要是有检测情绪的仪器搁在桌上,估计席间一声都不吭。
如果没有叶如是,仪器怕是能化身尖叫鸡,办一整晚演唱会。
“你打职业以前,”叶如是不答,抚摸着她的头发问,“因为学习一类的事情和家里吵架,过后怎么和好的?”
喻昭苏一歪脑袋:“我读书还凑合,所以我家从没为成绩吵过架。”
叶如是:“……”
“只是举例子,重点是后半句,你读题!”
“哦,我想想。”
钟表咔哒,有规律地敲击着记忆。
上学时,喻昭苏勉强配得上“别人家的孩子”这一称呼,极少挨骂。
她翻找了一圈,扒拉到的情形少之又少。
“十一二岁时,我和隔壁嘴贱的小孩打架,我不认错,她俩特别生气。”喻昭苏竭力回忆,“过后……好像没有和好,事发生了,然后过去了,谁也不再提起。”
足够久之后,她俩玩笑般追忆旧时,语气平淡,仿佛过去暴怒的另有旁人。她也过了梗着脖子横的年龄,懒得辩解对错。
“今晚不也是?”
叶如是帮她拨开额前的碎发,“阿姨叔叔缄口不提你们的冲突,甚至有意避开,一直追问我行业前景。”
喻昭苏默然。
“我没注意。”
“我接触过一些家长,孩子前脚到基地,他们后脚追到抬手就打,闹得很难看。”叶如是脸上,凝结了一层黯淡,“据我观察,你家长属于偏温和的类型。”
喻昭苏眨眨眼:“温和型?”
叶如是偏过头,轻轻一咳。
“替换成不好听的,应该叫秋后算账型。”
一枚烟花绽放,绚烂光芒映透窗帘。
“你是说……假如我进不去一队,灰溜溜退役了,”喻昭苏缓缓跟上教练的思路,“她俩将猛猛清算我?”
毕竟打职业与打架天差地别,她放弃了平稳的学业,以及她们寄存多年的期望——
狠狠挠下一道至今仍未愈合的血痕。
“但是,如果你捧了S冠衣锦还乡——”
“呀!”喻昭苏抓过床头的玩偶,胆大包天地往主教练脸上按,“那太难了,做梦比较快。对我来说,能进一队,已经足够了。”
“是对二队的你来说足够!”
叶如是正色纠正她,“LPL十七支战队,吊车尾的那些,随时可能卖席位解散,和退役有什么区别?”